父母密不透风的爱,让我窒息
国庆长假,有人在秋日的美景中徜徉,有人猫在家中读书丰盛内心,有人肆意刷屏让好奇心尽情绽放……而有人,却苦闷缠身无法排解,拨通了公益求助电话。
为了父母的面子
22岁的她天天如坐针毡
“我都快3个月睡不着觉了,怎么办?”午后,窗外飘起蒙蒙细雨,电话内传来一个细柔的声音。
打来电话的珊儿(化名),今年22岁,在一个小镇的政府部门上班,父母做生意财源广进,顶头上司是父亲的朋友,单位离家只有三四里地。上班,有人罩着;在家,花多少钱随意。外人看来过着仙女般生活的珊儿,一年多来,心一直在滴血,可父母却一直看不到。
父母做生意很忙,珊儿从小被送到爷爷奶奶身边。一年到头,父母就去送几次钱。上小学后,父母把她接到身边。不知是否因为母亲和奶奶关系不好,母亲看着珊儿十二分的不满,“以前如果管你,你就不会长这样了。”珊儿非常乖巧,然而成绩却不算好,中专毕业后在济南一家单位上班。15个月前,父母嫌她离家远,又说她年龄小不会照顾自己,把她叫回家,安排到镇政府上班。
回到家,是珊儿噩梦的开始。
父母对她要求很多,从穿衣打扮到说话办事,从吃饭到交友,样样都管。有朋友偶尔到家玩,母亲当着人家的面就随意褒贬,弄得珊儿下不来台。在单位,顶头上司要求她做的工作,一个不到位,不仅当场批评她,还会给她父亲打电话。回到家,父亲会接着批她。“为了让你少走弯路。”“这都是为了你好。”这几乎是周围长辈个个挂在口头的话。
小镇没多少人,父母又是当地有些影响的商人,所以,珊儿的一举一动,几乎是全镇的焦点。父母非常爱面子,要求她时时踏准鼓点,事事恰到好处。但即使珊儿小心谨慎,总也会有犯错的时候。每到这时,父亲就会翻旧账,不断指责。母亲与父亲比,相对温和,但对珊儿时好时坏,全凭自己的情绪。
在单位,如履薄冰;在家里,也得不到喘息。珊儿只能压抑自己,满足周围人的期待。两三月后,她觉得精神有些恍惚,骑电动车上班的路上,竟然接连出了两次车祸。第二次,被送到一家市级医院,进行处理后,医生建议珊儿转到精神科就诊,父母几乎惊掉了下巴,“我闺女怎么会得精神病?”经不住医生反复建议,父母勉强带她到精神科求医。“焦虑症。”医生对这个诊断介绍了很多,到了父母嘴里,就成了珊儿“心眼小”“想得太多”“没事儿瞎想”。珊儿吃药,听从医生的建议——转移注意力,在家里养了一只小狗,天天照顾,一句话都不愿意跟父母说。
两个多月后,珊儿重新回到单位,就又陷入原来的网中。大约半年前,珊儿实在受不了,想换个生活环境,就写了辞职报告。结果,上司不仅没答应,还立马告知父亲,珊儿回家就遭到一顿臭骂。
“你们能不能少管我点?!”珊儿不止一次这样对父母说。父母口头上答应得很好,但过后依然如故,依然把“都是为了你好”挂在口头。珊儿想找周围人帮忙,竟然没发现一个人能帮自己:从小疼爱自己的奶奶,在家里不允许被提起;姥姥姥爷90多岁了,说话都不顺溜;姑、舅、叔、姨个个仰仗父母照顾,个个顺从父母心意,一心一意想帮父母把她管“好”。
孤立无援,珊儿心里升起的是深深的孤独。一天天挨着,珊儿看不到希望,工作上也经常出错。
两个多月前,她觉得自己晚上开始睡不着觉;即使睡着,也非常浅,翻个身都能惊醒自己。只要醒着,就莫名地烦躁,耳朵里都是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砰砰跳得自己惶恐。白天,经常有一点小事就想哭。上个月单位让写总结,珊儿没写,上司还没张口批评,她就自己哭了两个多小时。为了睡好觉,珊儿悄悄去一家民营小医院买了安眠药。开始管事,后来吃了药也是睡不着。觉睡不着,饭也不再香。3个月,珊儿轻了近10斤。
珊儿想再去看医生,可她不敢。她觉得,除非出大事,父母不会同意她去看医生。“你自己不胡寻思瞎想就行了。”父母常这样说。
一直被打压
37岁的他尚未成家
听着珊儿的叙述,一幅画面在记者面前徐徐展开:一只美丽的小天鹅正在空中展翅飞翔,却被一张网网住,放到一方狭小的池塘。小天鹅不停地滑翔想再次高飞,然而脚却不断触到暗障。周围人不断向池塘投掷食物,要留住小天鹅,甚至合力剪断了它的翅膀……
被剪断了翅膀的天鹅,生存无忧,那过若干年,会怎样?
也许,同一天打来求助电话的兴博(化名),是其中一个答案。
兴博今年37岁,家在黄河三角洲,一直未婚。合村并居后,他和父母住上下楼,一日三餐都在一起。兴博的记忆中,无论他想做什么,父母都是齐声反对。10多年前,他就被诊断为抑郁症,一直服药。兴博以前做保安,现在买了一辆二手三轮车,农忙时跟在联合收割机帮着运粮食;农闲时,就干点运输的零活。他最高兴的事儿,就是有活干;一闲下来,就觉得自己又抑郁了。
前几天,运玉米的时候,三轮车被联合收割机撞坏了。他想去村东的修车铺修修,好再去挣钱。当天晚饭前,他给父母说了自己的想法。
“别去修了,以后也别开车了。”父亲斩钉截铁地说。
“开车不会出事的。”兴博说。
“哪天都有撞车的。”母亲扔出来这么一句。
一股怒火冲上兴博的心头,气愤的他无处发泄,拨通了求助电话。
“父母整天给我说这些,烦得我什么都干不了。”兴博问,“怎么办?”
“你烦躁的那一刻,头脑里想的什么?”记者问。
“她希望我撞车。”兴博答得非常干脆。
“她希望你撞车,还是希望你不撞车?”记者尝试让兴博澄清自己的想法。
沉默很久。“她是希望我撞车……那样,我就不能出去挣钱了,就得找她要……她就恣了。”断断续续,兴博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
一个37岁尚未成年的男子,被诊断为抑郁症10多年,在别人眼里,也许头脑不是那么灵光,但他,仍然有一颗不愿被控制的心。他用多年和父母相处的体验,穿透父母言行的表象,看到了父母潜意识深处——不愿与儿子分离,至今仍想让儿子依赖自己。依赖,就是最大的控制。兴博这颗向往自由的灵魂,也曾几度飞向属于自己的天空,却每每被拉住双脚,不得不折返回巢。
灵魂没有自由,经济没有独立,失去翅膀多年的他,成全了陪在父母身边的夙愿,却耗尽岁月没有走上自己的幸福之路。
42岁的他
想要父母一个道歉
兴博为父母的话而烦躁,不愿直面父母说出自己的想法;而远在上海的马鹏(化名),不止一次给父母说过——想要一个道歉。
马鹏今年42岁,有个8岁的儿子。在家,他静不下心陪儿子,玩一会扑克都觉得头痛;上班要求在APP上学习,他也头痛得受不了。“医生说,让我少动脑子,多运动。”这些年,抑郁、强迫、焦虑的诊断,医生都给过马鹏,他也一直在吃药。他觉得,以前父母对自己的强迫,如同一根刺,一直扎在自己心头。他想上中专,父母非让他上高中、考大学;他想学文科,父母非让他学理科;他想报南方的大学开阔视野,父母非让他留在本地……他想要父母一声道歉,把这个刺拔出来,并且不止一次明确表达。
“不高兴的事儿,就别提了!”父亲说。
“一切都过去了。”母亲答。
“父母都这么大岁数了,你怎么就不能原谅他们?”连妻子都看不惯他。
和珊儿一样,马鹏同样孤立无援。
“父母错了,为什么就不能道歉?”马鹏说,“时间过去了。我过不去啊!”
现在的马鹏,每天必须吃好几种药,才能避免状态恶化。上班,时常上一周,请一周假。周围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看他。他想走出来,但觉得每一步都踏在泥泞中……
父母越控制
孩子离幸福越远
毋庸置疑,无论珊儿,还是兴博、马鹏的父母,都是爱孩子的。但他们对孩子的爱,却是那么霸道、肆意、高高在上。他们自以为掌握着“对”的标准,把孩子控制得如同牵线木偶,让孩子帮他们实现人生的梦想:或成为光鲜亮丽的“公家人”,或成为随时伺候在侧的孝子贤孙,或成为走遍天下都不怕的高级理工男……
这样的父母,跨越了关系的界限,在别人的人生领地里指手画脚,任意践踏。
他们的爱里,缺了最重要的一个词——尊重。他们看不到,孩子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他们意识不到,孩子自主意识的重要;他们从未想过,孩子的一生会被自己的“霸道”“控制”毁掉。
2015年,伦敦大学学院(UCL)学者发表在《积极心理学期刊》上一项研究成果:他们通过对5000余名1946年出生者的长期跟踪调查发现,父母的控制行为和孩子的心理健康问题之间存在关联,家长控制欲过强对孩子幸福感造成的负面影响,竟然与痛失至亲产生的负面影响程度相近。
中国的父母,尤其喜欢越界控制子女的生活。心理学者李雪接访过无数因为父母越界走进咨询室的痛苦心灵。她总结道:“一个身体只能承受一个灵魂。如果父母的控制密不透风,孩子实际上已经精神死亡。”
一具行尸走肉,何谈成功和幸福?相信,这也不是所有父母想看到的孩子的未来。
著名学者易中天在女儿填报大学志愿时,把选择权留给了女儿。他说:“很多家长都喜欢给自己的孩子下达指令,而我提出的仅仅是供女儿参考的指导性意见。一个‘指令’,一个‘指导’,一字之差,但折射出来的教育思想却是天壤之别,在倡导尊重孩子天性的今天,其意义不言而喻。”
教育学家尹建莉在《最美的教育最简单》一书中说:“父母的第一个任务是和孩子亲密,呵护孩子成长;第二个任务是和孩子分离,促进孩子独立。”
在亲密和分离的路上,父母要做的就是根据孩子年龄的增长,适时放手,让孩子在自己的领地里当家做主。
该断奶时、蹒跚学步时、分房睡时,狠狠心,去做;报特长班时、选择志愿时,关注孩子的兴趣,让孩子自己去选择;上大学时、找工作时、谈对象时……让孩子自己做决定。父母可以说出自己的建议,至于孩子是否听取,尊重他的选择。
口口声声说“为了你好”的父母,最应该知道的是:父母对孩子真正的爱,是“爱他,如他所是”,而非“如我所愿”。
农村大众报记者魏新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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