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济南,书店与人的100种连接
读者在书店阅读
想书坊的读者留言簿新时报首席记者王锋 摄
七夕宋风游园会现场受访者供图
8月3日22:00,一场24小时阅读体验在CCPARK的想书坊如期进行。
同样在这个夜晚,世茂广场里的西西弗书店人来人往,埋头结账的营业员难有片刻偷闲。
8月7日,一场七夕游园会在大明湖畔、曾堤之上的朗园上演。雕版印刷、活字印刷、手绘团扇、香道、点茶、投壶……人们穿越回大宋,沉醉不知归处。活动由阡陌书店承办。
总有人问出这样的问题:现在还有人买书来读吗?独立书店靠什么维持?
但那些做书、爱书的人,无暇在意。他们相信,书与人的连接有100种可能,答案就藏在这100种可能里。
走进城市乌托邦
在阅读中,一个人得以暂时摆脱他所处的环境,进入另一个不同的世界。但与此同时也许另一个世界之所以能对他产生吸引,是因为这个世界比他所处的世界更接近他内在的自我。——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博尔赫斯:最后的访谈》
8月3日夜,新时报记者去观察想书坊的24小时读书体验活动。22岁的张佳慧,从滨州来济南上大学的女孩,拿了一本三毛的《稻草人手记》读,说有信心待到次日早晨6点。虽然三毛在当下的时代算不上流量作家,但她走遍世界各地、追求爱情的勇气,很吸引张佳慧。她还告诉记者,自己从上高中开始养成了做读书笔记的习惯,已经记了六七个厚本子。就在前一天,她阅读了《门口的野蛮人》,在笔记里记下了感想。她说,还是希望一座城市里有几家书店,这是一种文脉的感觉,就像她去上海、广州旅行还是会去找唱片店逛一样。
还有两位女孩结伴来参加,其中一位告诉记者,自己白天的工作忙得顾不上看纸质书,感觉很需要在晚上能静下来的时候看点书。另一位说,自己平时很喜欢买书,以前从来不在书上涂涂画画,后来看到一位作家说,希望自己的文字能与读者有交流,就开始在书上“划重点”和写下一点感受了,还挺有意思。
在济南当当书店工作一年半以来,24岁的王晓宇觉得自己正变得沉稳,家人的评价也是如此:成熟了,安静了,之前的那些浮躁慢慢地没有了。她乐意分享在书店的工作经历,除了作为书店的首批员工、有与书店共同成长的喜悦之外,她在这里还能感受到来自读者顾客的“尊重”。或许是自得的状态太有感染力,她曾被读者问到是否薪水很高。王晓宇说,其实不是,她只是喜欢这份工作,让她有沉淀和思考的空间。
正是因为给店员的薪水不高,想书坊的老板之一、作家小新说:“我特别感谢店员们能留在书店服务。因为最初怀着热切来的人都会失望,既不轻松,也不愉悦,一点儿也不像散文诗。因为你每天要磨咖啡豆、端盘子、洗杯子、记住几十种饮品的做法,入库、上架一百本书,还要会写公号文章!这其实在服务性行业里是一个复合性的工种,挣得还没有在餐厅打工多。”
能够留在书店的员工,首要在乎的就不是薪酬了。在书店里,书成为“卖书人”王晓宇与“买书人”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超越“买卖”层面。王晓宇说,在荐书、买书之外,她与读者也常常有一些其他的交流。常常看到有家长带孩子来书店看书,一看就是一上午,她就想,自己以后有了孩子,也要带着来书店。
济南当当书店店长韩瑞杨说,几乎每个员工都有知心的读者朋友。“以书会友”这种原始朴素的人际交往方式,在书店得以缓慢生发。当当书店里有一堵“见字如面”墙,上面贴满了读者的留言便利签。韩瑞杨说,书店计划在9月筹备“老友会”读书群,邀请那些已经熟悉、认可当当情怀理念的读者入群,一起分享书、讨论书。
阡陌书店的创始人郑国栋,谈起自己的“三千书友”,几乎有种“三千甲胄”的豪情。他说:“你问我卖书这些年认识多少个朋友?几千个书友吧。文化圈的多,各行各业的也都有,外地的,北京、天津、南京、上海,都有,深交的也得有几十个了。”每个城市,阡陌这种调性的书店也就一两家,说到底,民营书店吸引的都是和它气质同类的读书人。“2016年底,陈绮贞来济南开演唱会,自己找到我们书店进来了,不让人陪。你看,她给我们签了本她写的书,我们还留着。”
在欧亚大观,品聚艺文的空间墙上有一幅活动的合影,那是一场名为“念道你的诗和远方”的纪念海子去世30周年诗歌朗诵会,宋遂良、桑恒昌、袁忠岳等著名学者、诗人与众多的海子诗歌爱好者共聚一堂,诵读诗篇,以文会友。店员说,那些老读者,现在还会过来。
当我们已经习惯了“1分钟回复、2分钟撤回”的交流速度,却依然对昔日的交往方式心存怀恋——没有任何的功利目的,只是因为精神上的某种共同喜好,就愿意成为朋友,愿意赶来相见。书店是一个礼貌且体面的场所,只要走进来,便是走进了一处城市乌托邦。
正在发生的更多可能
实话说,不是被别的什么鼓励,而是感觉到,这个世界如果有人在看小说集,就说明这个世界还没有糟糕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当然不一定非得看我的,看谁的都行。——双雪涛《飞行家》
独立书店的生存空间一度受到挤压,2010年前后,书店关门潮此起彼伏。咖啡一度让独立书店看到新的希望,不少书店在卖书的同时卖咖啡饮料,可这种模式招致一些读者的不满,被认为咖啡的进驻影响了书店的精神纯粹性。
慢慢地,伴随着咖啡和水果茶成为主流饮品口味,读者终于对书店咖啡流露欢迎的态度。与之同时,咖啡消费也不再是一些书店落座阅读的唯一票券。在西西弗书店,有专门的咖啡消费区,也有随意的阅读区;在当当每天的营收中,饮品大概只占一成,更多的还是售书和文创。
郑国栋尤其乐意与我们聊文创,刚刚过去的七夕节,与电视台合作直播的游园会,成为他的文创衍生线中的得意一笔。在宋代,七夕当日是晒书的节日,家家门前弥漫书香,而阡陌的七夕游园会将雕版印刷与活字印刷的体验搬到了现场,大家还体验了一把比抖音、王者更好玩的宋代投壶游戏。“我们这些年自主开发的城市文创产品,可能是当下中国独立书店里最系统最全面的,围绕济南的山泉湖河城,围绕济南老街巷、老建筑、老字号,围绕李清照、辛弃疾等济南名士开发了十多个系列上百种的城市文创。2018年我们设计出品的台历《洪荒之历》,拿了第30届香港印刷大奖金奖;2019年,我们又做了《天时地历》。我们的文创产品,是2018年山东文博会和首届山东儒商大会的文创伴手礼。”
说到阡陌书店日常的流水,还是书多一些,但是饮品利润高。郑国栋说:“饮品这两年受的冲击也挺厉害,贡茶、喜茶、皇茶、阿水大杯茶,还有瑞幸,开得到处都是。但还是茶跟书最配,当然,书配咖啡也还行。”
曾经,阡陌书店二楼有个放电影的地方,豆瓣的“我们和电影有个约会”小组在这儿观影。也就是5年前吧,大家对电影的理解变了,90后、95后这拨掌握了话语权,他们不愿意成群结队了,不想上台分享东西了,慢慢地,这里也就不搞活动了。
但阡陌没有停止纵横。胶济铁路博物馆店,侧重旅行、铁路、济南开埠文化主题;归来书院,侧重济南文化、济南籍作家、大明湖旧影,提供中国古代活字印刷术、线装书的体验;开在汉峪金谷的“峪见”,则是一处阅读美学空间。郑国栋说,“还有民宿和书店的结合,这个想法很赞。我们可能在胶济铁路博物馆店实现一下。”
当下,书与书店正在发生更多可能。“知书少年果麦麦”是微博的头部读书账号,8月8日,它发了一条“买书送车”的消息:8月20日前,买汽车自媒体大V“赛雷SL”的新书《三分钟漫画汽车史》可参加抽奖,中奖者获得某品牌轿车的一年使用权。果麦文化副总裁金锐对新时报记者说,这是读书领域的流量首次被汽车品牌发现,通过微博账号发布、书店会员的几万条短信推送等曝光,帮助这本书精确地找到了受众,全网流量已达数千万。
“书痴”的终极梦想
没有书店的地方算不上是个地方。——加·泽文《岛上书店》
书店从未放弃为城市提供阅读空间的使命,那里除了有书架,还有桌椅。在济南正渐趋繁荣的夜生活中,书店也是其中的一部分。8月3日,周六晚上,记者在西西弗书店见到苏珊珊时,她已经在这里坐了3个多小时,阅读日本作家小泉八云的那本经典之作《怪谈》。苏珊珊28岁,她说,家里其实更安静,但这里更适合阅读,因为有氛围,大家都在读书,做别的事情就会显得突兀。
26岁的彭菲也在书店里阅读。她觉得当当书店对欢迎阅读这件事释放了最大的诚意:除了专门安排的桌椅,书架周围也专门辟出空间,让读者随手拿本书就可以坐下来阅读,即便那本书之前还没拆封。
当当书店允许读者拆封阅读,在其他一些书店,并不这么“友好”。韩瑞杨解释,如果日常维护得仔细,破损率并没有想象得那么高,“我们去年做年底盘点,发现破损率在可接受范围内。”
想书坊的做法则是,部分书提供开封,部分书则不,你可以拿着去找店员开封:“店员需要掌握每本书的开封情况。我们先得依托世俗,把生意维持下来。情怀在开店初期,能带来一点流量;但最后决定生存的,依然是市场手段。”
在郑国栋眼里,“书价一贵了就没人买”是个伪命题。“我经常跟店员说,那些一遍遍问‘这书怎么不开封啊’‘为什么不打折啊’的人,问十遍他也不会买。”真正懂书爱书的人,来了一看这排书架,“哟,理想国的M系列啊,外研社的斑斓阅读啊!他直接就摞个七八本,去结账。”
郑国栋拿出手机,登录购书网站,搜索给新时报记者看:“你看这本《老巴塔哥尼亚快车》,没货吧,二手书卖799元,有的炒到了1000多元,我这儿按书店原价卖,卖出两套去了。还有《乐舞敦煌》,几百块一本,我这儿也有。每年世界最美的书、中国最美的书系列评出来,人家就印两千来套,我们就能卖几十套。还有这本《16城记》,是郁达夫、沈从文、朱自清这些大家的作品,老舍写的是济南,网店没货了,2012年的版本,我这儿还有。”
“开个书店”,大约是所有“书痴”的终极梦想。新时报的一位记者,两年前在想书坊众筹108名股东时加入,但说什么也不让写出他的名字:“能替代性地满足想开书店的心愿,已经太开心了。一直开心到现在。”荐书台“C位”之争
不必太纠结于当下,也不必太忧虑未来,当你经历过一些事情的时候,眼前的风景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村上春树《1Q84》
近来,当当书店荐书架最显眼的位置,依然摆放着“野生作家”大冰的《小孩》。
自出版上架伊始,这本书和它的作者便毁誉参半。大冰曾在微博上晒出他与出版社编辑“讨价还价”,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部分利益,为粉丝争取低价的微信聊天截图,尽管早前的另一本书出版时也有同样的操作,但这依然让粉丝倍感“暖心”,他们以实际购买的方式作出热情回应。据当当网的数据,《小孩》“5分钟销量6.3万册+,30分钟突破12.4万册”。
粉丝圈之外,《小孩》和大冰则饱受争议。有人认为,所谓的“暖心”之举不过是利益至上的营销策略,而书中的故事也像是速溶的鸡汤,写尽人与人之间的理想情感状态,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涵营养。
更让他们忧心的是,大冰与其作品的流行,某种意义上进一步拉低了大众文化的门槛。在大众文化素养并没有显著提高的同时,越是“爆款”越需要警惕。
韩瑞杨知悉这些争议,还是坚持把大冰的《小孩》置于荐书书架。他说,书店荐书往往依据实际销量和话题热度,客观数据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荐书的公正,而个人喜好则可能破坏这种公正。书店里还有一个板块是“店长荐书”,摆在那里的才是韩瑞杨读过、喜欢,出于个人角度想与读者分享的书。
时光回溯到10多年前,书店荐书台的“C位”,毫无疑问是属于青年作家韩寒的。《一座城池》《光荣日》《杂的文》《他的国》……能把韩寒赶下“C位”的,往往是韩寒自己——他又出新作了。
金锐这些年来一直在做韩寒的书和电影,他对新时报记者说:“前些年流行一个图书的分类叫青春文学,作为出版商对这个词有更清晰的感受——如果一位作家突然销售暴涨,但几年后销售又迅速下滑,这位作家很可能就属于青春文学领域。究其背后,是因为他服务的那帮读者长大了,过了需要青春文学的年纪了。而这位作家过气后,另一位作家畅销起来,因为另一拨小孩子长大了,进入了青春文学的需求市场。但就韩寒来说,我不认为他属于青春文学的分类。首先韩寒的作品现在依然销售得不错,我查了一下销售数据,从2018年7月到2019年6月,韩寒所有作品的累计销售在113万册左右,依然超过很多畅销书作家。其次如大家知道的,除了作家韩寒,后面又增加了公民韩寒、主编韩寒、赛车手韩寒、导演韩寒等多个身份,他不断突破自己的标签,影响了很多人。作为出品方(图书和电影),我们非常荣幸和乐意可以把韩寒的作品呈现给读者和观众。”金锐说,韩寒目前还是专注电影,正在写新书,预计年底出版。
想书坊的老板小新说:“我们书店有三个老板嘛,叶老师说大冰的书进都不要进,我是觉得不能代替读者做选择,另一个老板就说无所谓,没意见。那到最后,我们就还是进他的书,但摆在不显眼的地方(笑)。”
想书坊有意弱化排行榜、话题热度的概念,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像《长安十二时辰》和《蜜汁炖鱿鱼》(热播剧《亲爱的,热爱的》原著),他们认为前者的文学属性更强些,那就在两个店都上架,后者就只在全运村中央广场店上架。“一家书店的品位,不在于它进什么书,而在于不进什么书。”小新强调。
如今嘲笑大冰的人,不排除在少年时代热爱过韩寒、郭敬明,以及他们的作品。彼时,他们视为偶像的郭敬明和韩寒也曾深陷争议,“炮火”毫不亚于今天大冰的待遇。当他们长大了,已然是社会中坚,却试图阻止那些跟他们当年一样年轻的读者去阅读大冰。对那些“固执”的年轻读者而言,他们想象中的世界模样和人际关系与大冰的写作产生了一种契合,也许很多年后转身回望,那只是精神世界成长过程中的一个阶段而已。
就像某篇写大冰现象的文章下的一个高赞回复:“人不能完全正确地长大”。
郑国栋阅读最多的作家,是沈从文和周梦蝶。“从语文课本时期就喜欢沈从文的文字风格,简约、朴实,却有力度。后来从事传媒工作,更觉得他的文风有画面感,却点到为止,唯美。”
“你知道周梦蝶摆摊儿卖书的故事吗?他的诗有庄周的洒脱。”说着说着,就成了夫子自道。
小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喜欢的作家则是郑渊洁。“他的童话在我家书架占一整排的位置,上次我妈来了就问:‘不能快递回去给你侄子吗?’我说这是我要看的呀。”
认识郑渊洁,是一次意外。小时候爸爸给他订了一份杂志,可能是《少年文艺》之类的,他就和隔壁哥哥换书看,就换到了郑渊洁。“天哪,真的是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的感觉!郑渊洁给我最大的认知,就是这个世界不是二元论的,不要因为别人的偏见影响你的行为选择。”
“我到现在还认为,童年看过郑渊洁的人都特别幸福。”
(新时报记者周全 江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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