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夜市 不生活—花园路商圈“零点”之体验
悦立方商业街区主打“24小时潮不落”。凌晨1点半的悦立方商业街还有三三两两的顾客。环联夜市航拍。刘颖（化名）的小吃店深夜1点半还有顾客在排队。陈为钱和女友郭爱东在环联夜市经营饰品生意。深夜依旧热闹的环联夜市。李亚东在忙着为顾客炒菜。
6月29日晚上10点，位于花园路上的各大城市综合体都到了停止营业的时间，人潮从商场中鱼贯而出，紧接着涌入刚开业的商业街区——悦立方。
“24h 潮不落”几个字醒目地在悦立方街区入口的艺术标志牌上闪着白光，这也是该商业街在各处宣传时重点突出的、区别于其他商业街的特点——24小时营业，引领年轻潮流。熟悉花园路商圈的人应该知道，悦立方所在的位置，正是之前洪楼夜市的“旧址”。如今地摊占路的低端夜市已不再，这条位于商圈之中的街区已迭代升级，在明亮干净的商铺中，无缝对接着周边的热闹与繁华。
但洪楼夜市就此消失了吗？没有。
从导航上搜索“洪楼夜市”，定位在距离悦立方3公里外的祝舜路。2016年该夜市迁离花园路，搬进环联商贸城，如今人们都已习惯叫它“环联夜市”。两年间，它正以另一种更火爆、更正规的方式，陪伴着越夜越活跃的济南人。
店不息，潮不落，无论是悦立方中的美食店和酒吧，还是环联夜市中的大排档和百货摊，都在延续着济南人的夜生活，拉长着济南市的夜经济；
无夜市，不生活，无论是依靠夜市寻求生计的商户，还是享受夜市慢时光的市民，他们的生活，都在济南晚上10点的夜色中，刚刚开始……
●22:00
“那边潮落，这边潮起，挣钱时间拉长了。”
6月22日正式开业的悦立方一共有三层，与火爆的印象城几乎是“连体儿”，与银座、大润发也只隔了一条马路，当各大商城的喧嚣在晚上10点落幕后，人潮自然而然地涌入悦立方依旧灯火通明的街区。
“咱家猪排是主打，有孜然味儿，五香味儿，还有麻辣的，买大份儿送一杯饮料。”刘颖（化名）给顾客介绍着店内产品的种类和口味，在旁边的同事则一边看着手中的订单，一边将腌制好的猪排放入油中，伴随着嗞嗞的油声，香气四溢，窗口排队的几个顾客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探着头往里看。
在这家十几平方米的炸猪排店，只有刘颖和另一位同事两个店员，早晨10点上班到此时，两个人已整整忙碌了12个小时，但她们并没有倦容，面对每一位顾客，依旧有着饱满的热情。“这才几点，一般到凌晨1点还有顾客排队，营业时间拉长，我挣钱的时间就拉长了，这是在大商场里的店铺没有的优势，所以越到晚上我越精神。”刘颖说，“这周边都是公寓和写字楼，晚上10点后顾客不会减少，到周末反而比白天还更多了，直到晚上12点后客流量才慢慢减少。”
晚上10点半，悦立方街区上的百货零售店大多已下班，一家家“深夜食堂”却热闹非凡，填补着晚上10点后夜生活的空缺。人流不断却也不算拥挤，二楼每家小吃店都几乎坐满顾客，三楼的酒吧中传出阵阵歌声，商场潮落，这里潮起，而在3公里外的环联夜市，这股人潮更加汹涌。
●22:30
“3米长的摊位是我的‘事业’。”
晚上10点半，从东晨大街拐进祝舜路便开始堵车，在距离环联夜市还有500米的地方，导航显示出深红色，并且语音不断提示：前方拥堵，预计通过时间10分钟。事实时间并没有那么长，在环联夜市的各个入口，因为有保安的引导，车辆都能顺利进入停车场，在看似已经饱和的停车位中找到一席之地。
此时的环联夜市，人潮接踵摩肩，一个接一个的摊位沿着横竖交错的道路排开，一眼望不到边。从上空俯瞰，夜市一条条灯带，将这块本来一片漆黑的地带拉长，亮光延伸至远处万家灯火的居民区。夜市旁就是火车铁轨，偶尔经过的火车发出隆隆声，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显得十分微弱。
在夜市的百货区，陈为钱和女朋友郭爱东忙得坐都坐不下。他们经营饰品生意，用木板搭成的3米长柜台上，耳钉和手镯在白炽灯下闪烁着光芒。“你在我这打耳洞，免费送耳钉，你到哪里也找不到我这么划算的……”陈为钱一边游说着犹豫不定的顾客，一边拿出手机准备加顾客微信，“对我来说，积累客户要比实际交易重要的多。”他说话时尽力将自己的南方口音藏起来，这样在和顾客交流时，就显得更加地道。
2016年，陈为钱为了来济上大学的女友郭爱东，从老家江苏泰州辞去工作来到济南，经常逛洪楼夜市的他听说夜市要搬迁，便辞去了保险公司的工作，并央求环联市场的管理员给了他一个摊位。因为免摊位费、管理费和水电费，那一年他在这个3米长的摊位上，靠卖10元一串的手串，赚取了5万元，那是他“人生第一桶金”。“你别看我摊子小，这两年我赚了十几万元，买了车，而且最重要的是积累了客户。”陈为钱说，“第一年我就光想着能卖出一件是一件，不想积累客户；第二年我开始加顾客微信，积累潜在客户，但在微信上标注的姓名都是‘夜市顾客’，没能根据客户需求分类；今年我开始熟悉每一位客户需求，并根据他们喜好进行新品推送，还建了5个群，现在我线上线下客户加起来有5000多人……”
谈起自己摸索出来的“生意经”，陈为钱情绪亢奋，眼里闪着光。今年女朋友大学毕业，两个人打算10月结婚，如今这3米的摊位已经有了营业执照。“我不打算回老家了，这里有我的‘事业’、生活和未来小日子的希望。”陈为钱说。
●23:30
“忙不过来，全家都来帮忙。”
晚上11点，“枣庄炒鸡”摊位的老板李亚东戴着一次性帽子和口罩，系着围裙，将一盘过了油的豆芽倒进面前被旺火烧得滚烫的炒锅，熟练迅速地颠着勺，而在另一个炉头上，一口被火包裹着的锅中，炒鸡的香气已顺着锅盖缝隙飘出。窜过头顶的火苗将招牌上足足两米多长的菜单照得通红，上面50多道菜并不是全部：“写不开了，一般客人点什么，都能做出来。”李亚东说。
豆芽炒好，鸡也出锅了。“高哥，下次来直接给我打电话，微信看不到，太忙了。”李亚东一边将菜端上桌，一边像老熟人一样和桌旁的客人打着招呼。李亚东口中的“高哥”就住在他租住的东方花园小区，与夜市隔着几条街，从他刚开店就来吃炒鸡，两年了，每周肯定来上一两次，雷打不动。而为了不让顾客失望，李亚东除了雨雪天，尽量不歇班。
李亚东是“主厨”，在旁边帮厨的，则是父母和妻子。他们一边轮流抱着他11个月大的女儿，一边轮流帮着打下手。2016年环联夜市刚开业，李亚东便在夜市经营炒鸡生意，他主打的是“夜市首家地道枣庄”。但是第一年生意不好，一年下来，手里还剩2万元，父母让他赶紧回老家，找份正经工作，但他不甘心。坚持到第二年，随着夜市客流量逐渐增大，他的生意有了起色，渐渐一个人已经忙不过来，桌位也由最初的10个增加至30个，每晚翻两次台，客流量达到200人次。2018年，女儿出生，他把家里种地的父母叫来帮忙，于是，每晚李亚东一家5口全都聚集在这个3米长的摊位上，一辈子早睡早起的父母，渐渐习惯了晚上醒着，凌晨睡下；11个月大的女儿，从出生作息规律就与普通孩子反着，越夜越精神。“没办法，忙不过来，夜市一干就停不下来了，一停下来，顾客找不到你就可能选择别的地方了。”李亚东苦笑着，接过刚会喊“爸爸”的女儿。
●00：00
“一晚上走两万步，1200家摊位印在脑子里。”
“胖子鱿鱼在一进市场的第6家靠东边的摊位”；“琳琳百货顺着这条主路走，第一个十字路口左转”……晚上11点半，赵小北给一个刚进夜市的顾客指路，市场里1200家摊位，哪一家在哪条路哪个位置，他全都印在脑子里，今年21岁的赵小北，已是环联夜市的夜值经理。
“市场有四纵四横八条主干道，每一条都长300多米，我们从晚上6点上班，疏导人群，确保市场稳定，一直到早晨6点下班，这期间几乎不回办公室，每隔半小时巡查一次，累了就找家摊位坐坐，一晚上能走两万多步。”赵小北一边说着，一边张口叫出身边摊主的名字热络地打着招呼。
回想两年前刚来市场工作时，他和商户的关系可没那么“融洽”。
从洪楼夜市到环联夜市，市场上的摊贩虽然没变，但却要经历从“散兵游勇”，到“正规军”的转变，从消防到食品安全，从营业执照到再到对顾客的态度和投诉回应，一切都要重新规范。
“这些摊主开始没有‘规矩’意识，小吃区都是烟火，很容易造成火灾，摊位都是一个紧挨着一个，一旦一家发生火灾，就会牵连整个市场。但在让他们配备消防设施的时候，有的摊主却不配合。我们也不和他们吵，每晚在巡查时和他们聊天、拉呱、套近乎，顺便就做消防安全的宣传，磨的时间长了，他们渐渐就听进去了，其他食品安全、营业执照办理的宣传也是如此。”赵小北说。
因为更加正规，“野市”不再，正规的夜市带来了更多顾客和更大的知名度，现在每晚环联夜市客流量能达到3万人次，夏天更是能达到4万人次，赵小北每晚光给顾客指路，就能说得口干舌燥。“这些业户的生意也因为规范经营比以前更好了，他们从‘守规矩’中尝到了甜头，而我们也跟业户在这规范的‘博弈’中成了朋友。”赵小北说，“现在不仅是市场上的事儿，有些家里事儿他们也会和我啦呱时说起，能帮忙的也会帮。”
两年间，从一纵一横，到四纵四横，环联夜市的摊位从500个增长至1200个；亮化工程从十几亩覆盖至200亩，停车位一再腾挪，现在已有2000个；保安、保洁、管理人员增长至60人，赵小北的工作量和工作范围也随着市场规模的扩大而成倍增长。“这个季节，基本第一趟巡查下来，衣服就都湿透了。”赵小北说。
1：00，刘颖的炸猪排已经卖光，她依旧热情饱满地给三三两两的顾客推荐着为数不多的剩余产品，悦立方各商家开始陆续打烊；
3：00，环联夜市的人潮渐渐退去，偶尔经过的火车，也会引得大排档上的顾客回头看看，旁边桌上如果说话大声一点，就会被邻桌听得一清二楚；
5：00，天渐渐亮起来，陈为钱和郭爱东将摊位收拾整齐，拉起拴在电动车上的宠物狗“元宝”准备回家；
5：30，赵小北手机上的计步器显示23000步，已经大亮的市场安静下来，他开始逐一督促市场保洁清理员清理市场内的300个垃圾桶，以及路面卫生；
6：00，李亚东将订货的明细用微信发给订货商，一旁的母亲哼着歌，将孩子慢慢哄睡。在李亚东租住的东方花园小区楼下，响起老人晨练的音乐声、孩子上学的嬉笑声，邻居们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而他听着这模糊的声音，渐渐进入了梦乡……
（文/本报记者李小梦图/本报记者崔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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