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的有趣、敏感和悲伤
□新时报记者 钱欢青
每次“探险”归家,娃都会评判一下:“嗯,这次探险不错,好玩。”或者,“唉,这次探险没意思。”最近的一次,路线很长:先是老齐鲁大学,然后跑对面南新街老舍故居,中午吃的一户侯,下午又奔中山公园,最后在阡陌书店小憩。一早出门,傍晚才回家,娃一锤定音,“这次很不错!”
我知道是什么让二年级的小朋友觉得不错:校园里拿着手机扫花认花很开心,连路边一抹野草也不放过;一户侯的蟹肉包吃得很满意;再就是中山公园,正好碰到几个同龄人在假山上“狼窜”,又爬山又抓蝌蚪,满身大汗。至于所谓的齐鲁大学的历史、老舍故居的往事,他才不感兴趣。除非你铆足了劲儿,把当年明义士埋藏甲骨的故事说成“藏宝图”,才会引起他一点注意。
至于老舍故居,他的兴趣全在院子里那口井上,上下左右瞅了半天,研究怎么打水。我说老舍不仅会写,还在济南拜师学武术,他才又有了兴趣。
这《断魂枪》可不就是老舍在济南写的。全不是江湖上的血雨腥风、雪山飞狐,因为“沙子龙的镖局已改成客栈”。沙子龙会“五虎断魂枪”,名震江湖。可惜时势不好,沙子龙开起了客栈,“只有在夜间独自拿起枪来”。大徒弟大街上拉开场子,“脚踢天下好汉,拳打五路英雄”,就被一个不起
眼的小老头儿放倒了。老头儿找到沙子龙要切磋武艺,沙子龙终是没有松口。“他的世界已被狂风吹了走”,落寞豪杰,多少内心的千山万水,都消失在云淡风轻之中。
这本《老舍精选集》,选的头一篇就是《断魂枪》,书很小,小说只三篇,还有《月牙儿》和《兔》,此外还收“散文”“文论”“书信”各若干。散文我最喜欢的是极尽幽默讽刺之能事的几篇,《避暑》《代语堂先生拟赴美宣传大纲》尤令人开 怀。《有了小孩以后》,是真正人生烟火,读之必让“家有小鬼”者莞尔,比如,“小女三岁,专会等我不在屋中,在我的稿子上画圈拉杠,且美其名曰‘小济会写字’!把人要气没了脉,她到底还是有理!再不然,我刚想起一句好的,在脑中盘旋,自信足以愧死莎士比亚,假若能写出来的话。当是时也,小济拉拉我的肘,低声说:‘上公园看猴?’于是我至今还未成为莎士比亚。”
看老舍故居里那个洒进阳光的干净书房,想想老舍当年欲作莎士比亚而不得的囧状,这清冷的房间也似乎变得热闹好玩起来。至于那些写景的名篇,我却不是特别喜欢,确乎有绿藻“吻着水皮,做着绿色的香梦”这样的细腻浪漫,很多地方却不免溢美之词。而现在的人又是多么喜欢别人赞美自己,对鄙陋的真实总是视而不见。就说《趵突泉的欣赏》,内中对泉水的描写和赞美自然早已人尽皆知,但开篇写的却是,“但是泉的所在地并不是我们理想中的一个美景。这又是中国人的征服自然的办法,那就是说,凡是自然的恩赐交到中国人手里就会把它弄得丑陋不堪。这块地方已经成了一个市场。南门外一片喊声,几阵臭气,从卖大碗面条与肉包子的棚子里出来。”
老舍敏感、有趣,平易、生动,内心又有着深沉的悲悯,所以《月牙儿》才能看得让人落下泪来。不过就是这样一个有趣、敏感,充满人间烟火又满心同情、悲悯的人,留给我们的却依然有绵延的悲伤。如这本《老舍精选集》的编者王任在“编后记”中所写:“他‘国家至上’的情怀和看似随和而又刚强的性格,一定程度上促成了他的文学大作和文化人格,但也使得他跟着形势、不甘落后,以至争先恐后,陷入漩涡。他生前发表的最后一篇作品是快板《陈各庄上养猪多》。这就是‘人民艺术家’的最后之作。老舍先生的墓碑下刻着太平湖的波轮,碑上刻着‘文艺界尽责的小卒,睡在这里’。他的自觉和自绝,终是一个时代的悲剧。”
不知道在最后的时刻,老舍会不会后悔没像“神枪沙子龙”一样,退出江湖去开个客栈。
想起来以前读过的一本《口述历史下的老舍之死》,心里很是悲伤。——这悲伤,还是等小朋友长大点儿,再跟他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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