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的山野

齐鲁晚报 2018-10-12 00:00 大字

□李其波

记得从济南返回乡下的时候,姑姑脸上挂着几许安慰的表情跟我说:“省城的医生都说没事了,放心吧……等秋收后回来一趟,给你带点自家的花生和玉米。”

那是姑姑第一次到省城,也是最后一次。除了冰冷的医院,她什么地方都没有去。我说去看看大明湖、趵突泉吧。可她看完病后,还是直接去长途车站赶回家。或许在她心里,回家安心治好病,会有大把的时间再去游览世间美景。

我的老家在山的北面,姑姑没有上学,二十多岁就嫁到山南面的一个村子。姑父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养育了两个儿子,日子过得倒也殷实。

姑姑很会持家。她能翻地种麦,也会劈柴喂猪。农忙的时候,在农地里挥汗如雨;农闲的时候,在院子里拆洗缝补,几乎没有闲的时候。姑姑是一个真性情的农家妇女,她常说,农村人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开心时,从来都是放声大笑,笑声能飘过好几家的茅草屋。

父亲说,姑姑一直把他当成孩子,从没把他当成弟弟。每次他上了年纪回老家时,姑姑仍旧会到集上买来父亲小时最喜欢的羊肉汤、大饼……几十年来,她一如既往地照顾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及他们的子女。小时候,家里农活忙,父母没空照看,我常住在姑姑家。我的妹妹也是从小在姑姑家长大,直到考上大学。后来,姑姑常在村口略带骄傲地提及我,“一个皮孩子长大后出息成这样,还是俺村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

工作后,我回老家的次数一年比一年少,电话也打得越来越少,哪里想到姑姑的生命突然间步入了冬天。

姑姑刚过六十岁那年,查出乳腺癌。当我赶回去时,她已经做完手术,虚弱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几根白发显得格外扎眼。之后,便是一次又一次化疗。一年后,再见到姑姑时,她的头发已经花白,耳朵也开始有点背。我在她耳边小声喊,她笑眯眯地说:“年纪大了,听不见……”

姑姑的身体并未在手术后得到好转。那年秋天,因为病情转移,她的肺部出现积水。姑姑打电话给我:“县医院的医生咋都看不明白,就是个积水,怎么一直治不好呢,你在省城上过学,地方熟,能不能带着姑去看看。”

我感受到姑姑对延续生命的渴望。其实她一直都不清楚自己所患之病,也没有将病症做太多关联的思考,只是简单认为就是肺部有炎症,出现了积水,省城的医生一定能治好。

在医院候诊时,我悄悄提前进去告知医生,姑姑从偏远的山村赶来,有着最后的一点期盼,希望有一个好的治疗方案;如果没有,也祈求医生不要把病情直接告诉她。在等待检查结果的时候,姑姑已坐在椅子上疲惫地睡去,有些轻微的鼾声,她很放心省城医生的诊断结果以及“善意”的安慰。最后,医生当面象征性开了些药,叮嘱她安心吃药很快就会见好。

从省城回去不久,我打电话给姑姑,没料想她正在地里忙着收割庄稼。她一个劲儿告诉我,别担心,肺部没有积水了。她已在家里备好新下来的小米、花生……回来时,她会亲自再烙些煎饼让我带着。走到生命尽头,那些她生命中的牵绊依旧无法割舍。我在电话这头,泪如泉涌。

姑姑的生命,没有夏花之绚烂,没有秋叶之静美。像家乡山野的一株小花,她对生命有着简单而又坚贞的理解。在生命的尽头,依旧弥漫着坚韧的渴求和暖暖的爱意。姑姑的坟茔就在家后的山坡上。每年春到山野的时候,我都能在梦里见到她,如同见到家乡那些温馨的山野小花,永远不会在年轮的循环里枯萎凋零,一直盛开在我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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