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济南热门公号背后的人和故事像做人一样,去做公号
本报记者师文静
在公众号的江湖里,风里夹着腥味,雨点带着鲜血,点击率、“10万+”是大多数人追求的生命线,不惜制造出“惊呆了体”“不转发就怎样体”等哗众取宠甚至充满恶意的文章标题。但又有多少人能自省“10万+”同样要肩负“10万+”的责任呢?自媒体阅读者需要通过阅读得到更多刺激、满足更多需求,但这不是一个公众号一定要哗众取宠的充分理由。做公号就像做人,就看写作者写什么文章,传递怎样的自我价值观,抱有怎样的立场。在济南,就有许多很火的公号,记者专访了他们其中有态度、有个性的公号作者,让我们一起了解它们背后的人和故事。
>>魏道泉城:整个济南最自我的公号
在谈自己做公号“魏道泉城”的感想时,青年作家、学者,曾经的《百家讲坛》主讲人魏新提到了几个关键词:做公号要纯粹、独立、克制；写文章要坚持自我风格、有深度、随心所欲,而“写公号只是生活中很不重要的东西。”
2013年辞职后,魏新说自己成了一个“无业青年”,有时想写一些文章,为了方便发布,就开了公号。“都是我非常想写的文章,每年也会有几篇爆款。”魏新的几篇超大面积刷屏的“10万+”文章,如《为何黑我山东?》《再见,涛哥》《你好,新山东》等都曾在朋友圈引发大众共鸣,也让更多人关注了他的公号。这类文章易火、易传播,但对于写时政类选题,魏新非常克制。“有些感想不一定非得写出来,但写出来必须是真实想法且具有正能量。我知道这类选题剑走偏锋可以大火特火,但目的性明显,是纯粹的功利。对社会没有多大的意义。”
“魏道泉城”是以美食、文化旅游类文章为主的文化号。只写烤串这一遍布大街小巷的小吃,魏新就用了洋洋洒洒三大篇。其美食文章还形成了独特的标题风,比如《羊的汤》《火的锅》《鱼的刺》《青的菜》《裹的粽》等。“爱吃,就想写一点关于吃的文章。”但读过其文的读者都知道,魏新从来没有为吃而写吃,而是写文化小品,通过文章表达历史与文化,让美食文章变得有趣,有深度。
此外,还有太多写济南、山东的随笔散文。他的笔下,山东姑娘实在好,鲁西南的姑娘最泼辣,胶东的姑娘最贤惠,鲁中的姑娘性格最刚烈,而山师东路则格外伤感,“那条路的繁华与寂寞,孤独与骄傲,像一代人的青春,无法复制。一次次穿过山师东路的人们,山师东路也一次次穿过他们的心。”魏新也写宝鸡、玉树、延安等地的文化散文,但文章不局限于游记,而是研读史料、地方志,深挖当地文化脉络,以不同的角度来解读当地文化。“随随便便写,也有转发,但是文章是留不住的。”
“魏道泉城”公号的转发率非常高,说明其对读者的黏性很高,也说明了读者对这种文采斐然、才华横溢、感情有共鸣的文章的喜爱。不过,出版过《动物学》《我将青春付给了你》《水浒十一年》《东汉那些事儿》等长篇小说的魏新之前没写过散文。“写作这门手艺不能荒废,但又没时间写长篇。可以说,公众号让我有了写散文的冲动。”不过,散文要写得真实、有情怀,能打动人,其实很难,但魏新对每篇文章都真诚以待,所以不少读者会觉得,这里与其他公号非常不一样。
魏新说,写公号时很多人都在思考大家想要什么,导致最后写得都大差不离。“但能坚守自己的写作之路,才会给读者带去不一样的阅读享受。”魏新的文章旁征博引,意蕴深厚,文笔老到,他本人非常推崇散文大家汪曾祺。“自媒体文章大多都写得太粗鄙,但是写作者仍要给读者提供阅读带来的快乐和享受。读者觉得你写的文章好,读一读,转一转,就很好。”
魏新说,公众号读者消费的是一种观点和情绪,深度采访报道是有意义的,能在一定程度上推动社会的发展,而95%的“10万+”的文章是没有意义的,有人说“点击量是万恶之源”,若写作者只想着怎么去做标题,怎么去写“厉害了体”“惊呆了体”“不转发就怎么样体”,不是过度商业化运营就是博眼球,与阅读没有关系。“如果《青的菜》《羊的汤》等文章能用这样的标题去吸引大众认真阅读,这才是写作者该做的事情。”
因为美食文章把烤串、小龙虾、把子肉写得色香味溢出屏幕,生动可读有感染力,魏新的公号具备了成为美食号的最大优势,但这对他的吸引力却很小。
“济南太多饮食商家找我做广告,一家卖海参的公司通过多人多次找我,追了我好久让我打广告,但我从来不接这类广告。只推荐过一两家饭店,是自己真心喜欢的,还有读者说我广告太多。”魏新说,自己非常认可的东西才能去写,而按照美食公众号去运作的话,在写文章上需要顾及的东西太多,甚至还要买流量,买粉丝评论,这些自己都做不来,做公众号也要有原则才行。后台追着买他的公号或要求合作的商家也很多,而魏新心情好的时候,就回复仨字“不合作”,心情不好的时候干脆就不理。
>>娱乐公众号:贵在理智与清醒的态度
在和朋友共同做了多个娱乐主题公号,形成“自媒体矩阵”后,最近林以昼从传统媒体辞职了。写了3年多公号后,林以昼逐渐摸清了观众的喜好,也形成了对娱乐事件表达的核心立场,如今,其公众号的公司化运营正走向正规。
林以昼说,在2014年底之前,因做娱乐记者,经常给一些新媒体做特约撰稿,后来自己越来越强烈地看好做公众号的前景,于是在2015年3月和好朋友、青年作家沈嘉柯商量着做了公众号“娱乐天天说”,后来又衍生了“文娱聚焦”,再后来又和另外的朋友做了“娱记总动员”等多个公号。由于自媒体读者的娱乐需求和消费是旺盛的,而有态度的娱乐公号总能抓住读者,林以昼的娱乐公号目前为止在同类中都做得很不错。
谈及娱乐号的写作与生产模式,林以昼说,因自己是传统媒体人出身,在娱乐选题的操作上有些返璞归真,一般由写作者报题,主编考虑定夺选题该做什么,如何做,除了跟热点,还需要深挖一些常写常新的娱乐圈话题。“毕竟热点不是天天有,但做自媒体当然又不能断更。”
不少公号做娱乐都为了博眼球使出浑身的解数,不惜在标题和内容上误导读者。谈及做娱乐公号的态度,林以昼说,做了这个公众号后,从写作者的角度来看,大部分网友、读者其实很单纯,很容易就会相信文章所发出消息和观点,没有多少人会去求证。“这让我们认识到要为自己的发声负责,这也是每一个自媒体人应该谨记的。对得起自己的本心,在面对消息和事件时,也应采取更理性理智的态度,更需要对读者负责。”
林以昼认为,一些颠覆三观的文章,是为人所不齿的,自媒体人也要有自己的思考,为大家传播更多正能量和真善美。
有了这种态度,在“娱记总动员”等公号中,会经常发出一些思考性的问题,给年轻读者作参考,如“欧阳娜娜会不会成为下一个伤仲永”“到底是什么把明星逼成高危职业”等。在国内外娱乐圈发生的一些大事件上,林以昼也希望自己的文章能有态度,而不是随波逐流,被无效的信息或哗众取宠的内容所侵蚀。比如,在风靡全球的反性骚扰运动“Metoo(我也是)运动”中,他就站在女性的角度,深挖观点,为女性发声鼓气。
>>李月亮的情感号:无论竞争如何激烈,都要有自我操守
情感类公众号“李月亮”有多火?最多时近5000个公号都在转发,在公号转载榜单上,“李月亮”能排到全国第四名,而她40万+阅读量的文章也经常刷屏。
都市情感类专栏作家李月亮多年来一直给报刊写专栏。因文章写得好,很多自媒体会转发,这让她看到了自己作品在新媒体受欢迎的程度。2015年,微信开通授权转载功能后,李月亮等专栏作家,看到了文章版权保护的曙光,也真正开始想投入其中。李月亮就在这个节点中进入早已大号林立、竞争激烈的公号江湖。“其实,刚开始没多少粉丝时,并没有多大的积极性。就像买了一盆花放到家里,高兴了就去浇一下水。”
原创文章不断地被人民日报、十点读书等诸多大号转载后,李月亮的公众号“李月亮”的粉丝噌噌上涨。但她从来没有营销自己的号,也从来没有买粉,而是通过提升文章的内容,来吸引读者,逐渐达到了几十万的粉丝量。“欣赏你的思想和文笔的读者,才有长久性。”
公号越做越好,慢慢广告也来了,李月亮才觉得这真的可以当成一项工作来做,就停掉了所有专栏,专心打理公号。“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授权、聊互推、活动邀约,还要不断地追赶形势,非常占据精力。而自己开的又是情感号,总有人留言,回复不过来,但读者信任你,你又不能不回。坐在电脑前,事情源源不断。把一个特别不爱说话的人,逼成了爱说话的人。”
李月亮大多写都市男女的情感困惑、人生感悟、社会现象,比如“身为儿女最大的本分是父母需要时一定不要缺席”“女人怎样投资自己,才能越活越值钱”“名校硕士宅家啃老”“给孩子最大的宠爱是教给他做人”等话题,关注度很高。有时候,她也敢冒着掉粉的危险,为一个被骂得很惨的女性说几句公平的话。“公号中,情感类是最多的,竞争白热化。所以,文章一定要有深度,而标题一定要吸引人。”
“纸媒体时代,我们有周国平、毕淑敏这样一批情感类作家,而到了自媒体时代,也出现了一批自媒体作家。这批自媒体作家很多没有太大的名气,但不可否认他们代表了当下最大的流量,拥有最大的读者群。大多数读者正在阅读的文字其实来自于自媒体作者。”李月亮说,正是这样的关注度,让她在写文章上,要写有价值的、被认可的文章。
不过,李月亮也提到,拥抱自媒体,对传统的写作者来说,会遭遇写作方式、思想方式的强大冲击力,很多给传统纸媒供稿的作家,文字功底深厚,文采斐然,放到公号上却没有读者,需要全方位的转变才行。“自媒体的读者对阅读的微妙乐趣感受不到,各种网络游戏、短视频等刺激感官的东西太多,让人的感受力变得粗糙。没有人会耐心去品味美文里的微妙之处。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在写作上,李月亮也做了一些能接受的调整,之前的她以追各种热点为耻,“后来我也想清楚了,要想有价值的东西被更多人读到,就得慢慢说服自己,偶尔去蹭一下热点,来表达自己的观点。但绝对不会在追热点上剑走偏锋,过度迎合读者。文章毕竟是思想的传达,去影响别人思想时,不能给别人有毒的东西,更不能‘吃人血馒头\’,写出品质恶劣的文章。一定要有自己的操守和坚持。”
李月亮说,运营自媒体的人,想做好,特别辛苦,也特别害怕把写作的兴趣磨没了,当写作变得很痛苦,就失去了写作的内在动力,此时的写作变成了痛苦的磨难,就难以坚持下去,只能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让自己更有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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