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瓶里的爱

关峰春 天已经来了许久，但仍有些凉气时不时刷一下存在感，让年过八旬的老父亲猝不及防。这个春天，父亲明显衰老许多，记忆力也下降了。看到父亲((蹭蹭的样子，我的心陡然难过起来。

父亲和大多数老人一样，很怕得病。年轻时，因为得了咽炎，跑到北京、上海、济南等大城市去看，结果咽炎还是咽炎，专家劝他平时吃饭注意些，没有什么大碍。从大医院回到老家，所有单方他都用过，没有明显疗效。时间长了，父亲把这件事渐渐忘了，也不再提起咽炎的事。

父亲退休后，回到了老家，家里的几亩地需要他忙碌，经常患病的母亲需要他照顾。忙忙碌碌的父亲只顾着忙这忙那，身体倒也没啥大毛病。但是自从前年母亲病故后，农田也不需要他怎么操心了，父亲这才感到身上有些不适，今天这儿不得劲，明天那儿不舒服。因为父亲在供销社上班时，销售过药品，懂得一些药物常识，所以现在赶集时总爱买些药囤着，一有点不舒服就赶紧吃药，家里好像一个小诊所。

去年腊月的一天清晨，我还没起床，就听见有人敲门。一开门竟是父亲，他戴着口罩，头上落满白霜。我急忙把父亲迎进屋，倒了一杯开水让他喝下暖暖。父亲顾不上喝水，坐下就说：“我这两天感到肝部不得劲，好像得了肝癌。”我急忙与父亲一起赶到县医院，做了B超和肝功能化验，医生看过化验单后说肝部没有问题。医生问最近有没有吃啥药，父亲说为了预防心脏病和高血压，服用了降压药和复方丹参片。我让父亲停服了这两种药，三天后，他肝部的不适症状就没有了。

过了一个多月，父亲又来找我，见面就急急地说：“我这几天心脏跳得厉害，好像得了冠心病。”我又带他去医院做检查，做了心脏彩超和心电图，没有发现问题。医生拿着检验单指给父亲看：“你这心脏没有问题，哪来的冠心病？”我问父亲最近又服了什么药没有，他说最近为了预防冠心病在吃一种叫“胺碘酮”的药。医生很惊讶，说这类药只有得了严重冠心病的人才可服用，副作用很大，不到病情严重时是不能用的。“你心脏跳得过快，与服用这种药关系很大。”我赶紧让父亲不要再吃这种药，几天后，父亲心脏恢复了正常。

我每周都往家里打两次问候电话，每次都最怕父亲接。他一接电话，就说这也不舒服，那也不得劲，让我多了几分牵挂。但凡身上稍微有些不舒服，他就把问题看得十分严重，总以为得了不治之症。有一次，父亲的腿部烂了一块，他说得了皮肤癌。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没事，只是一般的溃疡。抹点药，几天就好了。由于天气冷，父亲支气管有点发炎，他说得了肺癌，医生检查了依旧没啥大事，只是一般的上呼吸道感染。一年中，我带父亲到医院看了5次病，被他认为这癌那癌的没有一个是真的。我曾开玩笑地对父亲说：“您没有查出心脏病，我差一点被吓出心脏病。”

父亲由于常年乱用药，造成一些副作用，我和医生都劝他不要乱吃药，别没病反而吃出病来了。可父亲不放心，总觉得身体不舒服，吃了药才保险。所以，现在我给父亲买药时，在请教医生的前提下，总在药瓶里做点手脚，把一些药品“偷梁换柱”，比如把胺碘酮胶囊里的药倒掉换成蜂乳胶囊，把卡托普利片换成形状一样的钙片等。半年多来，父亲的精神好多了，饭量大了，身体也明显硬朗了。

今年春节过后，父亲感到有点头晕，到医院做CT查了一下，说是由于年龄大，脑部出现供血不足，医生让住院。病房里有位90岁的老人，他经常与父亲谈心，分享自己的人生观。“平时心态要好，有了病不可怕，别把病整天放在心上。癌症患者大多是被吓死的。看我，得了病就治，从不放在心上。”父亲听后沉思许久，似在回味老人说的话。

出院以后，我又给父亲带回一些“药”。也许是看我让他吃药的态度与之前不同了，由此知道了“药”中的玄机，但他并没有怪我，而是乐呵地接受了，他知道这药瓶里装的是子女的一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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