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城子崖
□施永庆
柳韵荷风从远处吹来,在乡间的公路上带来了清凉。车过龙山,一眼望去,“城子崖遗址博物馆”的巨大标志映入眼帘。恍然间,一座历经沧桑的谭国故城从远古走来,若隐若现,梦回西周。
走在宽阔的道路上,想起了著名的《诗经·小雅·大东》:“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视……”周公东征平定了管蔡之乱后,为更好地控制鲁西(小东)和泰沂山区以东区域(大东),设立了洛邑副中心,修建了从洛邑出发的军用道路,用来运送兵车和辎重,直达包括古谭国在内的东方诸国。这些国家的财富,也通过这条道路源源不绝输入周朝,给老百姓带来忧伤的吟唱:“小东大东,杼柚其空……既往既来,使我心疚。”诗作者是古谭国的一位大夫,面对被侵占、被欺凌的家园,只能发出愤怒的低吟。我脚下这条宽阔的公路,不知是否铺在当年那条西周如砥如矢的驰道上,但我知道,眼前这座城子崖遗址,不仅是济南最早的城垣,也是华夏文明最早的城市雏形。西周时古谭国分封于此,却是汉时的东平陵城、唐宋时的济南现址城市文明的先声。
博物馆外形是一座仿照原始社会土城建筑风格的土堡式建筑,一下就把人从现代社会拉到了远古。跨入大门,旋即被厚重的历史感所笼罩。面前大理石地板上铭刻着一连串的重要文化节点,形成一条历史时空大道。从8500年前的西河文化开始,一直贯穿到2000年前的商周文化,这便是脚下这块土地始终不绝的文明传承。而古谭国,便是处于商周文化时期一个被湮没的历史古国。
《齐乘》载:“春秋谭国,齐桓灭之。”古谭国为西周至春秋时期的诸侯国,西周穆王时期(约公元前976-前922年间),周穆王封懿公于谭,位置便在龙山镇,再次开启了城子崖的辉煌。古谭国的灭亡,据说是因为齐国公子小白出亡,开始欲到谭国,谭国国君不予接待,由此种下了祸根。后来小白回国即位,为“春秋五霸”之首齐桓公,谭国也没有派人祝贺,再次激怒了齐桓公,结果谭国在前684年被齐国所灭。
其实,古谭国的灭亡,更多是因为它的独特地理位置。它南倚泰山山地北缘,北临黄河(古济水)南岸,“盖青济之喉襟,登泰莱之要冲”,为兵家战略要地。春秋无义战,身旁有东边的齐国和南边的鲁国两大强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加上本身国势微弱,被灭亡是迟早的事。
我到此地,本是追寻谭国大夫吟唱《大东》时的古风,却没想到,古国遗址竟然是传承中国远古文明的载体。1928年,考古学家吴金鼎发现了作为新石器遗址的城子崖。但他也没想到,这座神奇的古城从地表往下,竟然分别是商周文化、岳石文化和龙山文化古城城墙的堆积,并且城墙重叠,层次间没有中断,从4600年前一起延续到2000年前。展厅里,有一段古老城池的长方形版筑夯土城墙叠压,进而还原了宫殿、民居、手工作坊的地基,勾勒出先民生活与劳作的雏形。放眼望去,夏、商、周、谭,不同时期的出土文物异彩纷呈。腰系兽皮,赤裸着上身的先民从蛮荒走来,手拿石器、骨器、蚌器辛苦劳作;石镞已然残破,仿佛带着原始森林的呼喝;陶鬶鸟喙为足,鼎状造型展翅欲飞;铜戈锈迹斑斑,却依然杀气纵横。在那巧夺天工的蛋壳黑陶杯前,我还听到了4000年前筑城打夯的远古之声,看到了春秋时期城子崖下的刀光剑影……
古城遗址就像一首跌宕起伏的史诗,诠释了一个神秘国度的匆匆过往。数千年的岁月流转,中间又有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他们的精神世界又有着怎样的喜怒哀乐?中国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始于公元前841年,即共和元年,而《大东》诞生于公元前684年前谭国灭亡前夕,作者姓氏、经历和生活年代己无从稽考,而他的诗,穿过遥远的历史时空流传下来,诗中会有着怎样的力量啊!我突然明白,真正的风雅,不是风花雪月,丝竹管弦,吟诗作对,饮酒为乐,而是面对艰难,记录人生的困苦,用诗笔写下对生命的感悟。就像诗中愤怒地“问天”:“维南有箕,不可以簸扬。维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浆”,满天的星辰张开了大网,然而,箕星不能簸米,斗星不能舀酒,苍天啊!为何不能救百姓于水火,解万民于倒悬?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远去。
群雄争霸,改朝换代,金戈铁马,硝烟兵铣中,承受苦难的永远是中下层的老百姓,又有谁能真诚地为百姓歌与哭?诗中,那波澜壮阔的想象,那忧时伤世的吟唱,是否就是后来汩罗江边的三闾大夫屈子,和更往后的泉城“二安”?当屈骚传统影响着中国诗歌的道路,《大东》这首远东诗歌的开山之作,是否也为济南这座诗城的崛起奠定坚实的基础?
传说中也有信史。“舜耕历山,伯益与之为友”,据说辅佐大禹治水的伯益发明了打井技术,使先民们无须奔波于河流之滨,可方便地获得生活和农田用水,对北方城镇的形成有重大作用。遗址中井的发现印证了这个古老传说。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在城子崖古老的台地上,让古城显得格外静逸。但在我心里,却是一片翻腾的巨浪。城子崖哪里像它表面这样静默,它是济南古国古城古文化的发展史,是华夏文化的黎明,是先民拓荒奋进的抗争,是一首兼具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古歌!而我,就在离去的惆怅里,沉醉在《大东》宏大的歌声里:“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
我看了看头顶,银河还没有出来。但我知道,那启明长庚、牵牛织女,那满天的星斗,始终在华夏民族历史的天空之上照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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