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与卑微他们是少人问津的街头艺人 他们以“对抗”来守护着梦想
1日上午,阿景在大明湖景区表演非洲手鼓。 记者郭尧 摄
9月26日,在护城河边的铜元局后街胡同深处,艺名叫大岭、二千和UK的几个街头艺人盘坐在白水青年旅社的台阶上。他们的伙伴阿景刚骑上那辆半人高的摩托车呼啸而去,他们自顾地弹唱,就像周围的任何人都与己无关。
大岭一直跟同伴说笑着,记者的到来让他倏忽变脸,他严肃地问所有人,“如果我说玩音乐就是为了钱,你们信吗?”周围人愣住,都没接话。他转而恢复到嬉笑的模样,拨弄吉他的手并没有停,“我开玩笑的。”
他们是无法准确计数的济南街头艺人中的几员,他们的苦乐相通,但又对抗他人的触及……
1 “阿景很忙”
大岭他们是穿着短裤、拖鞋盘坐在白水青年旅社门口的。大岭和二千是吉他手、UK是口琴手和主唱、阿景是鼓手,还有一名贝斯手未曾谋面。
9月26日那天,阿景很忙的样子,他嘴上也是这么说的,“我很忙。”大岭他们并未过问他要去忙什么,他们甚至跟谁都少有说话,各自弹着吉他、唱着歌,阿景轰起油门疾驰而去,在胡同口差点跟一辆电动车相撞。这些都是难免会引来路人侧目的……
这是一支临时组建起来的乐队,他们此前都是各自为战的街头艺人,这次聚起来是为了国庆假期的一场演出。歌是一首偏民谣曲风的原创,是UK写的,还没有名字,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一遍又一遍地练习。
30岁的UK是里边年龄大的,他就是背后那家青年旅社的厨师,这些人聚集到这里来就是冲他。“管吃管住,有空就能玩琴唱歌,自在。”UK说。一旁的二千马上调侃,“(他是)厨子里最会唱歌的,唱歌里最会做饭的。”UK笑笑,并不接话。
大岭是中途加入进来的,他是一名退伍兵,话很少,紧绷又戒备,“我们都是小人物,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过得怎么样。”用大岭的话说,他退伍后就开始玩琴,“没老师教,全部都是自学。”交谈间,大岭不断地重复着,“昨晚喝多了,头疼,以后不能再这么喝了。”
二千承认他们“看起来都不像正经人”,他们的惯常状态是昼伏夜出,“晚上12点前没睡过,第二天12点前没醒过。”当天的排练就是从下午开始的,唱歌的间隙,UK又去隔壁超市提回两瓶啤酒放在了脚边,他不时仰起脖子灌几口,然后扯着嗓子唱几句,如此循环。
当天阿景再没回来,甚至一直到9月27日下午6点了他也没再露面。后来传回的消息是:阿景没有摩托车驾照,上路被逮了。9月27日下午6点半,阿景终于出现,他向大家证实进了派出所的事。2 “混街头的”
阿景头扎小辫,二千笑起来则有两颗虎牙。他们此前都是“混街头的”。
“刚上街头时觉得自己可牛了”,阿景两年前混在洪楼夜市,他当时感觉不可一世。但紧接而来的困窘教会了他低头。“最难的时候是睡了7天山大北路的公交车站,后来条件好点,就住在每个月500块的群租房,买上一箱啤酒、一盒烟,边喝边弹,一个星期有6天被投诉,后来我就搬出去了。”阿景回忆起那段日子,语气平淡。
阿景时下已认识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牛,“就慢慢沉下心开始学习。”他也曾去过重庆闯荡,那里混迹着更多的地下音乐人,比如今年《中国有嘻哈》夺冠的GAI。但阿景与GAI他们并没有交集,他仍是坚守在街头卖唱,另外就是去酒吧驻唱。“(酒吧驻唱)4个小时200块,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在开阔的街头歌唱,那是唱给我自己听的,世界都是我的。”说起这些时阿景嘴角上扬,眼睛里带着光芒。
当然,阿景、二千他们从不否认街头艺人就是在卖唱。“有人愿意付钱,是对我演唱的认可,我感谢。不给钱,纯粹听听也没啥。”一年前在重庆,一个老人触动了阿景,让他下定决心回来沉心学习。老人驻足好久听他打鼓唱歌,后来掏出一把整齐的零钱,先是挑了一张10块的,后来又换了一张20的,然后弯腰双手放到了阿景的琴盒里。那是阿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尊重。
“最受不了他们像看乞丐一样看我们。”紧绷的大岭也接话说,“之前也有采访,但都不真实,没意思,你要写就写真实的我们,写写他们都是怎么戴有色眼镜看我们的。”他是专门给记者说这话的。UK大口灌下一口啤酒,他说曾有人拿了5毛钱硬币扔在他脸上……UK至今说起来仍然激动,但转过脸去,他又自言自语说,“我们就是卖唱的。”
这也正是他们在街头卖唱都很少抬头看人的原因,“欣赏的眼神或者夹杂了其他东西的眼神,我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阿景如今就算面前站满了驻足倾听者,他也不会抬头看……
3 “饭都吃不上谈什么梦想”
阿景的微信名叫“走在路上的孤儿”,寓意他在音乐这条路上走得很孤独。9月27日,阿景把帽檐压低遮住了眼睛,一身奇装异服,让他看起来很另类的样子。但这些掩盖不了他们想刻意掩藏的温情和执着。当阿景怀抱他的手鼓时,他的那些狂态立即收敛,甚至可说他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张椅子上,微闭着眼。他说当初他一接触上手鼓就“迷上了”,无法自拔,他的家人不同意,但他坚持打鼓,直到手都打出了茧子,他们知道他是真的热爱,也就默认了。
“先吃饱饭才能谈梦想,饭都吃不上,谈什么梦想。”阿景眉毛一挑,他的当务之急是怎么想办法把摩托车弄回来。
阿景说,街头卖唱最多时能挣三四百块钱,少的时候也就几十块钱。“梦想都得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大家都不是富二代,没有钱做后盾,只能自己慢慢拼”,阿景顿了顿,“当然如果有公司愿意出钱包装你,也能火。”
所以,除UK是个厨师外,二千也在一个培训学校当吉他老师,虽然他的未来岳母仍觉得“(那也)不是什么正经工作”。据大岭称,曾多次有公司想要和他们签约,但都被拒绝了,“签了公司就是累赘,我们要自由地玩。”
2014年阿景他们刚唱上济南街头时,庞麦郎那首“摩擦摩擦”的《我的滑板鞋》刚火,那种“神经刀”般的质感让阿景他们不能苟同,虽然在总体上,那首歌也是反映了小人物追求梦想的主题。直到近期《中国有嘻哈》里同样狂放不羁的GAI走红——GAI曾是重庆夜店里的MC,一月能挣15000元左右,嘻哈音乐在这个夏天掀起飓风之前,他也曾与几乎所有的地下歌手一样面临窘境,仅靠零星演出难养活自己。
阿景也曾组过3次乐队,都因各种原因解散了,其中当然包括能不能挣钱的原因。他也参加过一些选秀节目,成绩最好的是《中国新歌声》杀进过济南十强。他说如果梦想是100级台阶,那他现在只走了3级,“路还长着呢。”
10月1日,在泺口服装文化节的那场演出,UK说没有演出费,“就当练手了,过段时间还要去参加中央电视台一个节目呢。”大岭仍是又酷又冷,不愿说的他绝不会刻意逢迎。 (记者梅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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