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两万步，常吃“闭门羹”，蹲守到半夜。社区人口普查员 大国“点名”，没你不行
纸箱当桌子，人口普查员曾庆坡在居民楼下半蹲着为居民登记信息。周末人物·中国新闻名专栏
□ 本报记者 段婷婷
10月11日以来，在济南的大街小巷、院落楼栋里，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每天步行至少两万步，没有电梯就一层层爬；客气话挂嘴边，仍旧常吃“闭门羹”；蹲守到半夜，只为多登记一户居民……他们就是济南4.5万名普查员，为了10年一度的“大点名”忙碌着。
6层楼来回爬，没有捷径
早上8点半，在济南市历城区洪家楼街道花园北区居委会，赵素霞手里拿着一沓资料开始统计梳理前一天登记的各种信息。由于前一天蹲守到晚上10点半，信息整理和录入工作只能放到第二天早上完成。“有些居民喜欢睡懒觉，我们尽量不太早去敲门。”赵素霞说，整理完信息大约上午10点左右。
赵素霞穿上统一发放的蓝色马甲，佩戴好普查员证件，戴好口罩，检查手里的资料，深吸一口气，开始新一天的入户工作。这大半个月来，赵素霞每天都是这样的工作节奏。
根据人口普查的时间安排，10月11日至12月10日是普查员入户普查的时间。10月11日至10月31日是入户清查摸底时间，主要完成摸清每个区域住房的数量和具体位置，走访每家每户进行普查告知，询问选择现场登记还是自主申报，了解户内人员基本信息，填写摸底表。11月1日至11月15日是普查的正式登记阶段，主要完成普查短表的登记；12月1日至12月15日完成普查长表的登记，登记的对象是在填写短表普查对象中抽取的10%普查对象参与，填写更为详细的人口信息和生活居住条件等。
因此，10月11日起，普查员和普查指导员开始穿梭在院落楼栋，挨家挨户地进行入户摸底；11月1日起，他们又开始新一轮入户，正式登记。这个群体在济南市有4.5万人，在山东有52万余人，在全国约有700万人，而赵素霞就是700万分之一。
从一楼开始，挨家挨户敲门。咚咚咚，等待的几秒钟里，赵素霞有些忐忑，因为每次敲门都不知道等来什么样的结果。
“您好，我们是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员。”门开了，赵素霞微笑着递上社区一封信，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她既欣喜又紧张。欣喜的是终于又“逮”到了一户，紧张的是即便“您好”“谢谢”“麻烦了”说多少遍，也有居民不愿意配合。在她一次次的敲门中，大多数时候门内都没有回应，她只能下次再来“碰碰运气”。
普查工作中，最怕找不到人。为此，社区专门制作了温馨提示，赵素霞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电话以及微信号，希望住户能够主动联系。但很多住户并没有这么主动，一户居民跑个五六遍，是常有的事。一天下来，手机上记录至少有了两万步。“每个普查员都是这样的节奏。”赵素霞说。
赵素霞所在的花园北区居委会，管辖范围内有28栋楼，都是老旧居民楼，6层，没有电梯，普查员们只能一层层楼地爬。“六楼还常常都是租户，特别难找的那种。”普查员们跑出了经验，然而并没有捷径，一天跑下来腿发酸、脚发软。
蹲一晚上录了15户，她高兴坏了
白天找不到人，入不了户怎么？那就晚上蹲守。
赵素霞负责的花园小区四区4号楼，是该社区最难啃的“硬骨头”。这栋楼1990年建成，一梯五六户，几乎全部为租赁户，且住户更换频率高，几乎没有什么完善的信息，只能挨家挨户地找。“白天几乎敲不开门。”无奈之下，赵素霞只好夜里蹲守。
她早早吃了晚饭，下午6点半就蹲守在楼门口，常常蹲到晚上10点半以后。等累了，赵素霞就坐在楼梯上，这个季节的水泥楼梯已经冰凉，蚊子还常常在她手上咬出一个个大包。不过，赵素霞坚持守在楼门口，每一位进楼的居民，她都拉过来问一问。碰到楼上住户，就地进行登记，没有桌子就垫着电动车座椅或者直接趴在台阶上填写；楼道灯光有点昏暗，赵素霞就随时揣着手电筒。就这样一户户地找、一户户地等，这块“骨头”硬是被她一点点啃了下来，楼上一共138户居民被她摸排清楚。
“有一天晚上，她蹲到了15户，高兴坏了。”花园北区居委会书记张延鹏说，那天全居委会都知道她一晚上蹲到了15户。
当然多数时候，这样的效率是不可想象的。整个花园北区社区租户占到了一半以上，“白天逮不到人”成为困扰所有普查员的问题。晚上蹲守，也成为最有效的解决方式。前段时间，普查员们几乎天天晚上蹲守在居民楼门口，看谁家灯一亮就上去敲门。
普查员曾庆坡就住在小区，不少入户工作都是夜间完成。曾庆坡还发起了全家总动员，拉着老婆、孩子一起上。“反正我回去晚，他们也没法睡，还得等我，索性不如就一起，当做饭后散步了。”曾庆坡说。这段时间，普查员们不分昼夜忙碌着，家里基本顾不上，家人给了莫大的理解和支持。
有人拒之门外，也有人送来水果
除了找不到人，不配合甚至质疑以至恶言相向，也有发生。“我们一敲门，里面喊‘干啥的’‘有什么不能白天说’”，普查员于吉磊描述了碰见多次的场景，普查员只好耐心解释，白天家里没人，只好晚上来。“不过，对方还是不肯看门，就喊‘都睡觉了’。”于吉磊说，遇到这种情况也比较无奈，只好换个时间再试试。
还有一些住户，安全意识比较强，尤其是一个人租房的女性。“明明家里开着灯，但就是反复敲门都不开门。”这让普查员很头疼，但也能理解。
互相体谅、互相尊重，是人口普查员和居民之间的基础。大多数时候，居民都会积极配合人口普查工作。于吉磊说，在他负责区域内，有几户居民下班特别晚，蹲守到晚上11点也等不到人。“只好想办法找到电话，提前打电话约，有些居民还是很配合的。”于吉磊说，有的居民请假，晚上9点半提前回到家，然后约普查员上门登记。
也有很多居民在得到通知后，主动来到居委会登记。“有一户家里老太太户口不在社区，但是人住在社区。”张延鹏介绍，住户专门带着八九十岁的老太太来到居委会，说明情况并进行登记。
张延鹏说，人口普查宣传工作尤为重要，除了入户时携带宣传品，社区还会通过微信群反复进行宣传。老社区也有老社区的温暖，社区有很多老户，大家互相比较熟悉，他们口口相传，也给宣传工作助力不小。她介绍，有一位60多岁的住户，入户时不配合，还与普查员起了争执。不过后来，经过宣传劝导后，她主动跑到居委会道歉，并登记了信息。
有天晚上8点多，大家还在居委会加班，居民侯女士提着水果、饼干走进了居委会。“那天她其实是路过，看到居委会亮着灯就进来了，看到大家都在加班，非要把自己买的水果留给大家。”张延鹏说，居民的理解让人觉得心里特别温暖。
错过了准备半年的考试
花园北区居委会共设置了28位普查员，他们都是社区的网格员、社工等，28位普查员分为14个普查小组，每组两个人负责两栋楼的人口普查工作。平均下来，一个人负责一栋楼，貌似节奏并不紧张，但事实上漫长的预约和等待，以及“疑难杂症”的解决需要大量的时间和耐心。作为老旧小区，情况尤为复杂，普查员们为了保证信息准确、全面，使出十八般武艺。
有一户房子，原户主的户口还在这里，但是房子已经转卖了三次。为了摸清其中的情况，“我们就去问现在的住户是从谁手里买的房子，然后一层一层地询问、查找。”普查员打了无数个电话，最后终于理清了这些关系，找到了原户主。房子的现住户得知后非常佩服，他当初想要落户，却因为搞不清楚其中的原委，户口迟迟没能落下。
人口普查要保证摸排率，更重要的是保证准确率，因此必须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也是必须要入户登记的原因。于吉磊说，由于人口普查登记信息比较详细，有些居民出于保护隐私的想法，不愿意透露。“如果仅仅是打个电话登记，就会出现身份证少一位或者故意说错一位等情况。”于吉磊说，因此必须入户，根据身份证、户口本等证件信息填报，就能避免这些问题。
自从10月11日人口普查摸底工作开始以来，普查员们晚上、周末，这些原本可以休息的时间，要么是在入户，要么是在入户的路上。“10月18日是个周六，晚上有18个普查员自己跑来加班。”张延鹏介绍，这半个多月来，大家几乎都在加班中度过。在她手机的工作群里，加班订餐的信息记录着大家这些天来的工作状态。
作为普查指导员，1987年的李喆是花园北区居委会普查员里最年轻的一位。除了要做好自己的入户工作，还要做好指导工作。“入户方式可以灵活，但必须与户主见面。至于在哪里见，可以灵活。户主不让入户，可以在楼下，也可以在居委会。”在社区人口普查工作群里，李喆会根据工作推进，不断进行经验总结。
10月17日，是李喆成人高考考试的日子。17日一早，当他开车两个小时赶到位于济阳的考场时，考试已经开始了20分钟，他没能进考场。准备了半年的考试，就这样错过了。“那天起晚了。”李喆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前一天他在办公室加班到晚上10点多，连轴转的他实在太过疲惫。“他之前也没说，大家也不知道他有考试。”张延鹏说，那几天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他就跟大家一样加班加点。
在李喆看来，当前人口普查工作是重中之重。人口普查是一项重大的国情国力调查，每10年开展一次，是摸清我国人口家底的重要手段，是科学制定经济社会发展规划和人口发展战略的重要依据。参与这份工作，普查员们都觉得肩上扛着一份责任。
“大国点名，没你不行”，“大国点名”更不能缺了奔走在一线的普查员们。11月1日，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正式开始登记。“新一轮的入户登记又开始了。”赵素霞说，“我们尽最大努力不漏一户、不落一人，把信息录入得尽可能详细真实，为‘大国点名’尽一份力。”她也说出了普查员们最朴素的心声，“也希望市民能够多给我们一点理解，配合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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