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组章)

兰州日报 2019-08-05 02:40 大字

□韩中州

乌鞘岭:一首雄浑的边塞诗

一条乌龙,割据东西,峻拔南北,盘桓黄土、青藏、蒙古高原,以多种地貌多种气候多种风景,写下河西走廊第一首雄浑粗犷的边塞诗。

东亚季风到达乌鞘岭已成强弩之末,但还是为这条水旱分界岭,蓄积了充沛的云雨。

乌鞘岭是中原进入西北无法绕开的地理和心理屏障。

翻越乌鞘岭,便完成了由东到西的心理转圜,便翻越了一种由阴晴不定、温润如玉到晴日当空、豪放如铁的心境。

进入河西走廊这条狭长的时空通道,移步换景,情随境迁,千年成为一瞬,那些远去的故事,悲壮的传奇,飘散的风云,穿越时空开阔我们的胸襟,铁血我们的柔情。

汉唐王朝从乌鞘岭向西张开帝国之臂,萧萧战马,凛凛兵车,猎猎旌旗,袅袅烽烟,铁骑逐鹿,鼓角争鸣。

卫青霍去病张议潮开疆拓土,倚天挥斥河西壁立千仞的峰峦,铁马金戈剑锋闪烁万世英雄情结。

张骞班超裴矩出阳关通西域,一条丝绸之路龙行天下;

王昭君出塞远嫁,大义和亲,千载琵琶作胡语;

玄奘西行天竺,取回真经;鸠摩罗什东进长安,传播佛法。

悠悠驼铃,匆匆商旅,虔虔僧侣,东进西出,往来穿梭,

在河西走廊织绣东方的繁盛与光华。

从乌鞘岭到嘉峪关,从扁都口到玉门关,一个个声名显赫的富饶商镇,护佑着川流不息的丝路盛景。

武威,威武的将军,马踏飞燕,三蹄腾空,飞驰祁连山谷,武功军威,震慑河西走廊;

张掖,勇猛的武士,铁甲穿云,气吞万里如虎,断匈奴之臂,张中国之掖(腋);

酒泉,凯旋而归的将士,痛饮酒香四溢的甘泉,醉卧大漠边关;

敦煌,盛大辉煌的金城汤池,照亮丝绸之路,开通飞天之旅。

河西四郡是中原钳制西域,凿空亚欧的四只强悍臂膀。

汉唐雄风雕琢一峰峰奇绝伟岸,苍凉千年长河落日;

胡笳羌笛啸吟一曲曲雄猛笙歌,浩荡万里大漠孤烟。

黑河弱水:一条生命的源流

一条寂寞孤独悲壮的河,一条神秘神话神性的河,一条涵养生命绿洲的河,一条诗文闪烁文化意象的河,一条人文历史浮沉的河,一条从古至今让人感恩惹人怜爱的河。这条河是河西走廊的血脉河,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的爱情河——黑河。

河西走廊的千年荣光、丰饶历史是黑河弱水流写的。从祁连冰峰高处,从河西走廊历史深处,一路向西向北潺湲流响的黑河是大漠戈壁粗粝遒劲风景里最柔美最神圣的一泓景色一汪传奇。中国西北高原里流出的大江大河大都流向了东方汇入了大海,只有黑河弱水固执地向西向北流入了大漠。谁说它浮不起鸿毛舟楫,它浮起的是河西走廊千里沃野和千年膏腴,它浮起的是华夏最强盛王朝一段至今让我们追怀追忆的中国梦。后羿涉弱水请不死之药、周穆公渡弱水幽会西王母、大禹导黑河治弱水、老子出函谷关西渡流沙、玄奘西行取经,人与神、历史与神话都投影在黑河弱水的一脉清流里。黑河弱水对中国人文精神的深入浇灌和深刻渗透不逊于黄河长江。

凭吊盛极一时而又灰飞烟灭的黑水国、骆驼城,以清波丽影见证历史的黑河弱水在西天流云、荒漠流沙下低沉缓慢地流淌,总让人担忧这条河西走廊的生命之流,哪一天会像它曾滋养的黑水国和骆驼城一样突然枯竭消失。

嘉峪关:一片辽远的孤城

唐诗里的玉门关和阳关,在西风斜照中风蚀的只剩一堆黄土堡黄土墩。触摸早已冰冷的这两个地理文化名词,一曲缠绵悲凉的“阳关三叠”在耳畔蓦然响起。吊古伤今,堆堆黄土残垣,一唱三叹时光的无情和文化的温情。

河西三关,阳关、玉门关已成诗与远方,而数百公里之外的嘉峪关依然完好,完好得让人错以为是仿古建筑。漫步西风古道,从感伤失落到意外惊喜,我从一座百年繁荣的关城,重返千年风华的时光。

羌笛悠悠吹奏几万里长风,吹皱祁连山银甲狰狞的几千年冰雪。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块砖,砌筑的一片怀柔致远的孤城,在苍茫云海间,高高昂起万里长城西部的龙头。风掣旌旗的孤城,与古长城连为一体,五里一燧、十里一墩、三十里一堡、一百里一城,在祁连山和黑山的遥遥对峙间控扼河西走廊狭长的咽喉,龙头舞动冷兵器时代人类最绵长最逶迤最宏伟的军事传奇。

一块定城砖的传说和击石燕鸣的故事,为嘉峪关城,烙上一层历史的悲壮和血性的凄美。古道西风、落日黄沙、大漠孤烟,在关里关外,反复演绎和平与战争、征服与反征服、迁徙与聚居、交流与融合、繁荣与衰落的故事。

从嘉峪关城的垛口,眺望高插云天脊骨峥嵘孤绝人世的祁连雪山,俯瞰断断续续、断垣残燧的古长城,秦砖汉瓦堆砌的江山早已灰飞烟灭,而青砖黑瓦矗立的嘉峪关,在祁连冰雪的滋润下,还在一词词一阕阕古诗的意境里,迎风诵吟丝绸古道的苍远与辽阔。

莫高窟:一座璀璨的宫殿

一定是看见了天国美丽的蜃景,才有了乐尊和尚开凿的第一个石窟。第一缕祥和的佛光照进鸣沙山时,敦煌在斧凿锤击声中开启了千年的盛大辉煌。

一座座石窟因心而生,因佛而成,因精诚的信仰而洞开。

一千六百年驰而不息精雕细琢,铸就佛光笼罩的大大小小735个洞窟。万千信众用心修为,虔诚供养属于自我的那一尊佛那一方神,在八万四千种法门中找到属于自我的一条便捷法门。

绵延千年的开凿塑造、祈福参禅、修行打坐,是一次次人神交融、脱胎换骨的灵魂救赎;是一个个阴阳交感、天地互通的美好愿景;是一种超越宗教、庄严诚敬的生命洗礼。

那些精美绝伦的彩塑和壁画,带着无数丹青妙手、工匠画师们的心跳、呼吸和体温,与我们隔着悠远的时空望穿秋水,对话交流,漫漶千年而栩栩如生不朽不枯。

走进色彩、线条和千姿百态的造型晕染烘的寓言神话、佛教故事、世俗生活,灵魂在色彩斑斓、活灵活现的经变画里出神入化;肉身在袅袅乐音、暖暖天风的生命狂欢中且歌且舞。

满壁风动,天衣飘舞,丝带花雨,梵音悠扬,无数个身姿曼妙、体态婀娜、头戴宝冠的飞天,于天花流云中歌舞散花,俯冲腾飞。

玉笛横吹人间天堂,琵琶反弹天宫地殿。惊鸿一瞥的飞天,拈花微笑的菩萨,弄管调弦,鼓瑟吹笙,吹拉弹打画里画外悠长的时光。天籁妙音,惊艳所有寻寻觅觅的目光,惊动所有浮生若梦的灵魂。

敦煌:一朵盛大辉煌的莲花

时光的沙漏漏下这片金光闪闪暖意洋洋的沙海,风吹流沙

鸣响千年梵音,佛祖的微笑从乱石嶙峋的三危山升起。

盛大辉煌的敦煌,开启心中的佛光,照见五蕴身心。

凌空飘舞的飞天,明净温淳的佛像,为漂泊黑暗的芸芸众生泅渡无边苦海指点迷津。

千佛洞外,空空无云的湛蓝是深不可测的天空,空即是色,回头是岸,刹那便是永恒。

千佛洞内,空空无尘的佛影是一目了然的初心,色即是空,不放不住,方可久持真念。

最初的善恶尘埃落定,最后的记忆风霜暗沉。一幅幅注定剥蚀的容颜,终究要转迷成悟破妄成真。

月牙泉瘦水微澜的情思,一弯明月颐养一尊佛心。

鸣沙山绵软起伏的俗尘,一缕清风吹响一片禅语。

敦煌,在佛光里曼妙一朵莲花盛开的时光。

西夏王陵:一个失落的王国

一个远去的古国,在断碑残碣中尘封千年的文化图腾。

一个失落的文明,在黄土荒冢里堆积久远的千古谜团。

贺兰山雪,映照党项人烟尘散尽的蛛丝马迹。

西风黄沙,掩埋西夏国浮华飘落的历史遗存。

史册无语,封土有言;岁月失语,文字说话。当一切争战、游牧、狩猎、祭祀、娱舞、光芒都静默后,唯有孤立荒漠、伤痕累累的一堆堆夯土,苍凉地耸立一个剽悍血性民族桀骜不屈的头颅;唯有一个个笔画周正饱满的西夏文字,在窃窃私语一个神秘王国盛极一时的尊崇与荣耀。

黄河东流,贺兰西峙,一个部落征服另一个部落,一个王朝替代另一个王朝的故事上演了千百年。横扫欧亚大陆的成吉思汗铁骑,踏破贺兰山缺,锋利的蒙古弯刀血刃另一个英武的游牧民族。

从青藏高原起步,到黄土高原陨落,血火激情燃烧两个世纪的西夏王朝如一颗迅疾耀眼的流星,悲壮地散落于贺兰山下,以北斗七星的布局,排列一堆苍凉孤独的废墟;以沧桑无语的空白,留下一道残破难解的历史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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