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川的述说
那是一段湮没在大山深处的故事,令人心念的故事,在今天看来,仍如烛光般温暖。踯躅于斯,俯视着静谧的老街和淙淙而去的金溪河、依然挺立的风雨桥,那掩埋在历史风尘中的跌宕画卷依山扑面而来。
青木川小镇,居于秦岭腹地,是为“一脚踏三县,鸡鸣闻三省”之地。电视剧《一代枭雄》的热播,让这个大山深处的小镇渐渐有了些名气。
到达青木川的时候已是深夜,除了满街的红灯笼和嘈杂的民俗演出外,几乎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印象。第二天一大早,群山环抱的小镇还在香甜的睡梦中,我们便出发了。黛青色的山峦已经翠绿起来,金溪河因为上游筑坝并没有嘉陵江水系的浩浩汤汤,河水涓涓而来,清冽可人,鱼游浅底,泛起粼粼波光。
老街在河的对面,不长,随河湾而建,敦厚古朴。场口牌坊上“回龙镇”三个大字赫然在目,石铺的街道两三米宽,引自上游的河水从街边的明沟哗哗顺流,蹲下身去,掬一捧山泉水,香甜清爽极了。静静的街道,厚重的石板路,大气沧桑的牌坊,生生不息的流水如血液一般滋润着回龙镇——青木川。站在街的中间,上下一览无余,左右门户相对,山里清晨特有的新鲜空气阵阵袭来,满目青山巍巍,耳畔流水淙淙,连日的奔波和劳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轻松和精神。
青木川镇之所以在民国时期名声大噪,是因为魏辅唐。关于他的故事传说,作家叶广芩写在了小说《青木川》里,并据此改编成电视剧《一代枭雄》,孙红雷演绎的硬汉形象让这个小镇平添了几分神秘、几多苍凉。
顺着指示牌沿阶而上,大概二三十步石阶,就到了学校门口。斑驳的校门上“辅仁中学”四个大字中正而肃立,转过身来,整个青木川就在学校的脚下,每一个来学校的人都得躬身而行、脱帽而至。当年魏辅唐举全镇之力兴办学堂,力兴教育,以教化民,从选址开始就让人肃然起敬。正对校门的是一个硕大的礼堂,砖木结构,森严巍巍,平时的训导、学生的汇报、演出等等都在此进行。
一行人穆穆入校,大气威严的礼堂、规整有序的办公楼、仿古而建的教学用房,浑然一体,错落有致,其格调、布局、用材无不体现师者之远见卓识。在秦岭的崇山峻岭之间,在硝烟四起、战争纷乱的年代,有此书香雅致、有格有品的求学之地,实为难得,让人不得不对魏辅唐刮目相看,不得不对影响他的那个书香女子充满了好奇。
“学校建于1942年,解放前只招收过三期学生,当时这里对教育的重视程度和认识已经达到很高水平。”学校老师的介绍让我们兴致勃勃。“具体说说看,怎么个很高的水平?”同行忍不住发问。“从学校来说,当时聘请的老师都是从西安、汉中等地来的优秀人才,教师每月薪水7—12个大洋不等。学校开设了英语、俄语,还有秦腔、杂技等课程.......”几个从事教育的同仁听得目瞪口呆,教师地位之高、重教风气之盛令人眼羡。而穷乡僻壤、闭塞乡村,开设英语、俄语需要何等的视野和格局,而把当地的传统艺术秦腔和民间的杂技列为课程,需要何等的认知和情怀。“从入学来看,学生都是免费的,包括食宿,也包括附近县过来求学的学生。本地学生到了七岁还未入学的,父母要被抓起来游街.....对优秀学生,校方还会出钱送到成都等地去上学,徐种德就是其中之一。”注重学生的发展,为当地培养人才,而且举全镇之力送优秀人才到教育发达地区深造。言者深情,听者穆穆,空旷的校园述说着历历往事。
回到客栈,已是中午时分,大家还在兴奋地谈论着所见所闻。“那是我爷爷修的。”客栈邓老板接嘴道。“你爷爷?你爷爷是魏辅唐?”“哦......”恍然大悟间,这个客栈之所以敢叫辅唐客栈,肯定是有来历的。“是的,我是他孙子。解放后爷爷被枪毙时,奶奶带着我六岁的爹回到乡下,我爹也改跟奶奶姓了。我爹还在,跟我大哥住在辅仁书屋那边。1987年爷爷平反后,我们才正常生活,现在老宅已经作为了旅游景点。”邓老板淡然说道,仿佛在讲着别人的故事。
穿过一条满是核桃馍香味的街道,在通往魏家老宅的拐角处,辅仁书屋人来人往。正值樱花烂漫的季节,游客们在樱花丛中享受着山里的清新、春天的明媚。
辅仁书屋里,古稀老人静静地坐在藤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来来去去的人们。售书的活计自然有大儿子张罗,遇到客人需要合影或者签名,老人娴熟而平静地配合。售卖的书主要是《青木川》,还有《一代枭雄》的光碟。
我们每人买了一本《青木川》,老人不紧不慢地用毛笔在扉页上写下“青木川广读史书 博古通今 辅仁书屋 己亥三月”并盖上印章,边写边慢条斯理地说,“老街那边还有一家种德书屋,是我父亲的秘书兼管家徐种德的儿子在经营,你们也可以去看看。”“我们刚从那边过来,您可以给我们说说您父亲吗?”老人既然打开了话匣,我不能错过。
老人空洞的眼眸里有了些许灵动。“你想知道什么呢?书里都有呢。”“说说您父亲办学的事情吧,还有那位谢校长。”老人眼睛倏地大了许多,射出不易觉察的光芒,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没有什么好说的,自己兴办的学校,死的时候也倒在学校门边,归于一处吧。”我们心里一紧,知道勾起了老人的痛楚。“从兴办学校开始,父亲其实已经由一个土匪和帮会头子成为主政一方的父母官了。办学、修桥、修路,民风由彪悍变淳朴,一时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呢,可最后也没能还清他前边欠下的债,洗清他的罪孽。”老人悠悠说道。“是什么原因造成您父亲的改变呢?前后判若两人。”“你是想问谢校长吧?”老人世事洞明。“其实没有什么谢校长,她叫程立雪,来自山外,是父亲劫来的。然而她却一直留在了山里,为办学校付尽了余生。父亲也因为她而立地成佛,一心桑梓。”是什么样的女子呢?以毕生心血在一个蛮横彪悍的小镇传播书香礼仪?以人格魅力让一个血雨腥风的铁血汉子柔肠百结、放下屠刀?几十年前的青木川是遇见了她而幸运,还是她遇见这青山绿水而幸运呢?听着老人忽而轻快忽而低沉的讲述,我们的心里激动不已。匆匆辞别老人,我们参观魏家老宅后便踏上了归途。
青木川之行已经远去了,川、陕、甘三省交界的青木川小镇也渐渐模糊,而那一本书一部剧一张馍一个人的青木川传奇却久久不能消散。辅仁中学清晨朗朗的读书声,学校大礼堂划破云霄的秦腔,青木学子迈出秦岭山脉矫健的身影时不时闯进我的梦里来,时不时在心中盘桓,时不时使我热泪满眼。古老的青木小镇给了我们太多的感动和思考。
□曾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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