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坡深处有人家
□熊丽萍
春天来富川瑶族自治县葛坡镇深坡村游玩的游客一般抱着两个目的:一为看花,二为访古。看那金黄绚烂的油菜花环绕着一个宁静祥和的千年古村落,给游人恍若世外桃源般的感觉。?
历来文人骚客赞美油菜花的诗词不可胜数,清朝的乾隆皇帝也为油菜花写过这么一首诗:“黄萼裳裳绿叶稠,千村欣卜榨新油。爱他生计资民用,不是闲花野草流。”
可见,油菜花一直被人们当作“资民用”的经济作物而广泛种植。随着我国社会经济的发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油菜花的观赏价值又逐渐得到了利用,为广大的种植户带来了第二个经济效应——观光旅游。深坡村正是充分利用油菜花经济价值的村落典范。
每年冬季耕田闲置时节,勤劳的深坡村人往土地里撒满油菜种子,只要及时灌溉施肥,翌年春天便可欣赏到满片的金黄。看花之时,沿着河的堤岸行走,两岸参天的古木或站或卧守卫着一溪之水。有的古树没来得及把绿叶长满,失去了树叶荫庇的鸟窝在微风中摇摆,极像缺了一两颗牙的老人的嘴,在一张一翕地开合着。我想,这肯定是某只粗心的小鸟选的家,只看中了大树一时的繁茂,却不曾想过大树也有跟它开玩笑的时候。虽然绿叶尚未长满,但大树并不孤独,它身上爬满了我们当地常见的一种中草药——猴子姜,枝干上挂着几根俗名叫“王不留行”的常青藤。这些大树,不知历经了多少年的风霜洗礼,才长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大大小小的树瘤、风折后的伤痕、虫子啮咬的孔洞、寄生的枝干等,它在用自己的方式向我们诉说着它丰满而沧桑的历史。
大树底下立着几个或大或小的青石。由于年深日久,泡在水中的青石已被溪流冲刷出各种各样的形状。这些青石不但好看,还是河里的鱼蟹最好的藏身之所。在我的家乡,小时候的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这样的青石底下捉鱼和掏螃蟹。待到秋天稻黄时节,拿个渔兜来这些石洞里边掏一阵子,有时候会收获一些鲫鱼或鲶鱼,有时候是农村常见的亚洲斗鱼,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掏到王八。到傍晚的时候,螃蟹会自己爬到石头上来玩,这个时候只要你的手脚足够敏捷,你就可以轻松捡一网兜回家。我想,与我同龄的深坡村人肯定也与我有过相同的童年经历吧。
两岸的花田,一边铺到村落跟前,一边延展到远处的青山脚下。温暖的黄杂着青山的绿、连着天空的白,为深坡织了一件和谐的春衣。成群的彩蝶从我们眼前飞过,骄傲地扇着翅膀,隐入花丛中去了。蜜蜂“嗡嗡嗡”地为春蜜忙个不停,黄蜂也赶来凑热闹,浓烈的菜花香熏了游人一身。一时间,游人的喧嚣、流水的汩汩声、昆虫的嗡鸣声把宁静的花田搅得沸腾起来,多么热闹的春天!
看完油菜花,如果你不进深坡古村落走走,那你就等于连葛坡镇都没到过。“其实我们村是没有‘葛坡’这个概念的,我们这儿的人管它叫‘青山口’。”一名村民坦言。青山口,多美的名字,连绵的青山入口!深坡村正好坐落在连绵的青山入口处,难怪深坡村的始祖蒋仕弘老先生将此风水宝地作为家族开枝散叶之源。
一条代表着尊贵社会地位的三镶石板街穿村而过。这些油亮光滑的青石板,承载了多少读书人的梦想!村民们在铺就第一条象征权力和地位的三镶街道时,内心一定是非常喜悦和自豪的吧?优秀榜样的作用是巨大无比的,读书传家之风很快便成了深坡村最重要的精神传承之一,一代又一代光宗耀祖的读书人很快便让这个小小的蒋姓家族变成了当地的名门望族。
有街必有楼,将深坡村各条街道连起来的大小门楼共有十多座,门楼上的门牌刻着内容不一的烫金大字,或进士、或文魁、或经魁等不一而足。不过,因为历史原因,这些牌匾大都遗失殆尽,门楼上空留着挂匾的铁钉,默默地向游客诉说它们曾经承载的历史辉煌。
辉煌的成就来源于辛勤地耕耘。看坐落在深坡村中大大小小的书屋,你就知道为什么深坡村拥有如此浓郁的读书氛围了。驻足在恕堂书屋、汲古书屋等古建筑前,你仿佛可以听见那琅琅的读书声从历史中传来。书屋外的梨花开了又落,屋梁上的燕子去了又来,光阴荏苒,变更了多少的历史,远去了多少的故事,唯一不变的是那琅琅的读书声,从古诵到今。
深坡村人是勤劳的,更是聪明的。如果说那大大小小的书屋为深坡村人带来的是精神上的荣耀,那沿街的商铺就是深坡村人财富的集散地。看那宽阔的铺台,当时肯定摆满了南来北往的客商需要的货物。还有那宽敞的客栈,当时必定住满了风尘仆仆的客人吧?
听,那“哒哒”的马蹄声,夹着一阵喧嚣慢慢地近了,又一拨商客带着风霜前来,到了歇脚的客栈跟前,汉子们大喝一声:“老板,给我们上几斤好酒,再来几斤上好的牛肉!”之后,他们便就着风尘大快朵颐起来!生活的疲惫、收获的喜悦、江湖的豪情全都交织在汉子们的推杯换盏中,经年的酒香从古道飘到了海上,见证了丝绸之路的辉煌,更沉淀了每一个国人的财富梦想。
挑盐的脚夫、剃头的匠人、换油的客商、守边的士兵,这些曾经为深坡古道的繁荣洒下汗水的人们全都消散在历史的云烟中。但梦想并不曾走远,它是一片泛着幽光的黛瓦,高高地立在马头墙上,眺望着历史的天空；它是一个火红的石榴,优雅地呆在窗台上,在精雕细琢中送出多子多孙的祝福；它是一双门当与户对,用两两相望的方式,守护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幸福；它是一块肃穆的拴马石,虔诚地守卫着庄重的祠堂,在永盛不衰的香火中讲述逝去的故事；它是一条穿村而过的小溪,在“咕咕”的流淌声中,持续丰润着每一个深坡村人的人生。
历史的车轮总是滚滚向前,回头望一眼,那些诗礼传家、崇尚孝道、重视桑麻的深坡人家依然炊烟袅袅,他们在新时代的阳光中继续传承着先人“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的优良传统。这优良的思想传统,伴随着春天的菜花香飘散到各个角落,走进每一个造访深坡村的游客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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