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我国在建最大直径公轨合建盾构隧道,承载着济南的北跨梦想,它的每一环掘进,都凝结着建设者们的心血 杜昌言:只为“穿黄”4分钟
杜昌言(中)在盾构机控制室与盾构机机长研究掘进参数。“黄河号”盾构机胜利始发□ 文/图 本报记者 杨学莹 本报通讯员 丁翔
周末人物·中国新闻名专栏
2021年1月23日,在济南黄河泺口浮桥南侧、距南岸大堤340米的济泺路上,“黄河号”盾构机巨大的刀盘破土而出,宣告了“万里黄河第一隧”济南黄河隧道工程全线贯通。隧道由济南城市建设集团投资建设、中铁十四局集团承建,预计今年10月通车,届时市民开车4分钟或乘地铁2.5分钟即可穿越黄河。
工期45个月、概算总投资近60亿元、高峰期投入2000人施工,盾构段长2519米、隧道外径15.2米,挖出的土能堆成两座鹊山。这条我国在建最大直径公轨合建盾构隧道、承载着济南北跨梦想的“超级工程”,它的每一环掘进,都凝结着建设者们的心血。项目技术负责人、中铁十四局集团济南黄河隧道项目总工程师、1984年出生的山东巨野人杜昌言,就是他们中的代表。
“头顶水盆”打隧道
掘进参数实时更新
1月28日下午,记者开车来到位于黄河北岸、鹊山西侧的中铁十四局集团济南黄河隧道工程EPC项目部,见到了37岁的杜昌言。他面容白净,说话随和,语速不紧不慢,甚至有一点腼腆,但说起技术来,却目光坚定、神采奕奕。自2018年3月8日来到济南黄河隧道项目部至今,他已经在黄河岸边、鹊山脚下工作快3年了。
走到隧道内部,见到盾构机,才能理解他们的工作。三车道的新隧道很宽敞,四壁的管片严丝合缝、干爽整洁;车轮轧在将来跑地铁的拼装箱涵上,发出有节奏的轻响。往里跑了两三公里,箱涵到头,下车一看,一个完整的、巨大的圆洞展现在面前,刚才的市政工地变成了一个隆隆作响的“钢铁工厂”。空中走着管片吊机、箱涵吊机,地上是管片喂片机,沿着洞壁,五层楼高的洞体被分为上下四层,安装着大大小小的配电柜、气体罐、粗细不等的各种管路。这就是盾构机的内部了。隧道的尽头就是盾构机的开挖掌子面,巨大的刀盘后边,14个电机、28组推进油缸围成一圈,相互配合驱动盾构机朝前走。
这台盾构机开挖直径15.76米、166米长,总重4000吨,运来时装了110辆重型货车,价值近4亿元,可谓“巨无霸”,被形象地称为“钢铁巨龙”。而其工程进度是以管片计算的。盾构机随开挖随衬砌管片,同步注浆,每一环管片进深2米。2519米的盾构段,1260环,就是这样一环一环地打通,形成一条完整的隧道。
泺口段黄河是名副其实的“悬河”。河床高出南岸城区地面5米,最大洪水位高出河床11.62米。“在别的江河湖挖隧道,一旦渗漏,顶多淹没隧道;而在黄河底下,顶着一盆水打洞,一旦渗漏,就有水淹全城的风险。”杜昌言说,3年来,他们每天如临深渊。
他说,济南黄河隧道设计了双道防淹门,必要时能实现全方位有效封堵,确保城市安全。掘进施工中,他们精准计算盾构机的切口压力,保持盾构机和土体压力平衡。每掘进一环,他们都要根据地层覆土厚度、土质、土的容重、水的厚度、水的容重等8个参数,计算切口压力,每一环可能和上一环都不一样。掘进到黄河主河槽段,他们向泺口水文站索要实时水位数据,代入计算。
为了了解大堤沉降情况,杜昌言他们沿隧道走向,在地面上、大堤里每10米为一个断面,设置了一系列沉降观测点,一天测一次标高。快掘进到大堤时,大堤附近断面一天测4次。过了南岸大堤,就是绕城高速公路,东西隧道分别在绕城高速的3根桥墩的2道间隙中通过,他们编制了专项方案,对桥墩进行了加固,设置了隔离桩,在每个墩子上又设置了沉降和倾斜监测点,精心控制掘进参数。最后,桥墩沉降控制在了2毫米。
大战河底胶泥硬石
曾2米用了26小时
地下工程,千变万化,每前进一毫米都是未知数。在黄河下挖隧道,杜昌言他们遇到的最大困难是“钙质结核和粉质黏土交叉地层”。这是在2020年4月。
“驾驶舱突然像地震了一样,梆梆地响了几下,就停机了,把我们吓了一大跳。”当天值班的盾构机机长孙警说。一检查,原来是黄河底部一些质地坚硬的石块躲过盾构机前端的颚式破碎机,流入出浆管道,卡死了泥浆泵,把盾构机“噎”着了。
杜昌言说,这些“大石头”是钙质结核,岩石强度普遍达到45兆帕,最大为90兆帕,相当于高铁桥墩钢筋混凝土强度的两倍还多,而且个头大,大部分长30-40厘米,最大的长75厘米。而出浆管内径只有50厘米,长条形的石头能进入出浆管,但到泥浆泵处,就被叶片挡住了。
“开挖前做了地勘,发现的石头最大直径11厘米,没想到实际遇到的这么大。刀盘是按照软土地层选型的,只有刮刀,没有对付石头的滚刀,盾构机一旦开挖,换刀盘是不可能了。只好想别的办法。”杜昌言说,他们先调节盾构参数,降低刀盘转速、降低泥浆比重、加大泥浆流量,还是带不走石头。
“刚一开启循环,没推进几分钟,完了,吸口又负压了、报警了。只好停机拆泵,把石头掏出来。再一开机,又卡了,又拆。”东线隧道盾构负责人董冰告诉记者,最难的一次,一个班12小时,拆了19次泵。一环2米,掘进了26个小时,掏出了58块石头。
怎么办?杜昌言请来中铁十四局集团、大盾构公司总部的专家,全项目部的技术人员也都靠上,常常晚上开会到十一二点,十来个方案挨个试验。一个多月间,杜昌言体重掉了好几斤。
最后,杜昌言他们采用了盾构副经理宾锡午提出的方案:在泥浆泵前卸下一节进浆管,换成液压双循环采石箱。采石箱是个“十”字形空腔,“肚子”更大了,其挨近泥浆泵一头的管道内部焊接了几处放射状的“挡齿”,能把大石头挡在泥浆泵之外。采石箱底部预留有手柄控制的取石口,比拧20多个螺栓拆泵容易多了。每个采石箱两边都有液压闸板阀,两路“一用一备”,一路取石,另一路出浆,不耽误掘进。
“采石箱安装之后,停机少了,盾构机的掘进速度恢复成一天五环了。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回忆当时,杜昌言满脸都是笑意。
大石头挑出来了,进入泥浆泵的小石头常常把出浆管磨穿,泥浆流得这一滩、那一滩。维修人员放浆要放五六个小时,放完浆再补焊管子,人累得要命,盾构机也只能停机等着。杜昌言领着大家“大战石头”。他们把出浆管自身旋转180度,换一边磨;把进浆管和出浆管互换,轮着磨;提前给管子用钢板焊上补丁,争取不漏;再后来,他们摸到了磨损的规律,重点在法兰根处和隧道变坡处提前打补丁。1公里多这样的“钙质结核密集区”,他们给出浆管打了1000来个补丁,总算让它平安地用到了盾构机出洞。
除了石头,黏土也给杜昌言他们带来了很多烦恼。黄河胶泥,是小孩子踩泥巴、摔泥饼、捏泥人的好材料,却不是挖土的好对象。出浆管常常被堵得严严实实,10米长一节的管子一堵3节,里头的泥用铲子挖都挖不动,只好连管子一起换掉。杜昌言让工人一边换管子,一边加装中继泥浆泵,最终安装了10台泵。
在泥浆的终点站——泥水处理厂,胶泥堵死了分配器,无法分送到筛板上筛分。杜昌言再次组织攻关。他们在管路上斜着加装了一个“空气炮”,用压缩空气吹泥柱子。试验的时候,“空气炮”曾把泥柱子从管子里顶出来,把分配器的盖板顶飞了。但是,“空气炮”确实起了作用,堵管子的概率大大降低,胶泥也算有法儿治了。
以难题为课题
一个工程申请35项专利
济南黄河隧道是一条公轨合建的盾构隧道,上层跑汽车,下层跑地铁。地铁行车空间是由高5.42米、宽6米、长2米的一节一节“π”形预制箱涵拼成的。列车与箱涵内壁之间,两侧只留有各15厘米的间隙,这就要求箱涵拼装精准,一旦拼歪了,列车就通不过去。
盾构机上原来自带一个拼箱涵的工装,但只能把箱涵抓起来放在那里,拼装精度达不到要求。不用甲方要求,杜昌言意识到这是个大问题,想发明一个箱涵精调台车,提高拼装精度。
杜昌言天天在盾构机里转悠,冥思苦想。有一天,他看到管片拼装结构,突然想到一个主意:管片每拼装一环,都有盾构机的28组推进油缸“蹬”它一下,盾构机赖此向前走,另外,管片之间也密实了。箱涵能否这样,每拼一节也挤压一下呢?
很快,箱涵精调台车的概念在他脑中成形了:做一个钢结构,踩在管片上,塞入“π”形箱涵内部,能把箱涵举起来,用油缸控制,“背着”箱涵可以左右、前后、上下移动。同时,有个类似传送带的东西能带着箱涵往后移动,每拼一节,让它挤到后一节上,挤严实,缩小接缝。
他找来项目工程部部长王超和另一名同事,让他俩细化图纸,每画一步就给自己看一步,一起研究。三人夜以继日地画图、计算、修改,10天就拿出了图纸。厂家根据图纸,40天就做出了台车。从此以后,拼接箱涵就“开挂”了,一块箱涵27吨重,20多分钟就可拼完,拼接精度由厘米级提高到了毫米级。这个成果,现已申报了发明专利。
管片拼好、箱涵摆好之后,管片内侧自下而上,要浇筑一层15厘米厚、6米高的混凝土“弧形内衬”,一直浇筑到上层行车道以上87厘米,以保护管片不受车辆撞击。这么高的不规则结构,以往需要人工支模、模板外人工支护、分三次浇筑、人工振捣,又慢又危险。杜昌言带领工程部同事发明了一架“弧形内衬台车”,用液压控制,机械自动支模、撑拄、振捣、拆模,无需支护,且一次浇筑成型,工作效率提高了1.5倍,用人减少了一半,追上了掘进进度,还提高了内衬浇筑质量。这项成果,申报了实用新型专利。
像这样,杜昌言带领团队,在济南黄河隧道项目开展了“废弃泥浆环保处理及资源化”“高粘粒地层防结泥饼技术”等12项科研课题攻关,发明了隧道自动布线器、管片预制抹面机器人等装备,申请专利35项,其中发明专利16项。济南黄河隧道成了一条“科研隧道”。
“其实也很简单,发现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要不你工期完不成啊。还好团队力量大,问题最后总能解决。回头想想,也挺有成就感的。”杜昌言说。
“隧道贯通的一瞬间,
心‘嗵’地放下了”
外人很少想到,盾构机始发、接收,是风险最大的时候,尤其是超大直径盾构机接收。济南黄河隧道工程东线出洞时,还经历了一场“临门惊魂”。
黄河隧道东线快打通时,到底是采用干接收,还是水中接收?杜昌言他们来回纠结了好几次。水中接收,接收井中充满水或泥浆,接收井内外水土压力平衡,而且还可以用液氮或盐水对地层进行冻结加固,能有效防止涌砂涌水,更安全;而干接收内外压力不平衡,盾构机破洞的一刻,如果水一下子从两面涌过来,带着沙子流下,把土体掏出空洞,就可能造成坍塌、埋机事故。
“水中接收更安全,但干接收能节约工期两个月,我们前后纠结了好几次,最后分析地质条件允许,决定采用干接收。”杜昌言说。
针对风险,他们采用了在盾体后方成型管片上打止水环箍、用MJS(超高压旋喷桩工法)加固洞门附近土体、周圈打降水井降水等措施,止住后方和侧面的来水。
2020年10月15日,盾构机的“脑门”顶到了接收井1.2米厚的钢筋混凝土地连墙,按说可以破洞门了。杜昌言他们降液位,到盾构机前仓里面看止水效果。结果,一天过去,水位一直降不下去,还一个劲儿地缓慢向上涨!
“坏了!这么大的一个方案,难道选错了?辛辛苦苦挖了1年多,最后出不去怎么办?再改成水中接收,已经不具备施工条件了!”作为项目技术负责人,杜昌言的压力很大,心悬到了嗓子眼。现场的同事们也都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越想越纳闷:不对呀,前几天我们在地连墙上打了十几个探孔,孔里并没有多少水,只是在滴水;降水井里面的出水量也不大呀,哪来那么多水呢?
不行,要彻底排查,对所有可能来水的地方一一排查!他们分两组,地下查盾构机,地面上查降水井和洞门。杜昌言则回到项目部,想下一步的补救办法。最后,有同事提出来:盾构机的进浆管是满水的,难道有球阀磨漏了,往前仓漏水?他们拆除了进浆管内的所有球阀,关闭进浆管,再一看,液面不涨了!
“液面稳定了!”15日晚上10点多,现场副经理在群里说。杜昌言终于放心了,他长出了一口气,倒头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早晨一上班,同事观察了一晚,液面还是没再涨。杜昌言正式打电话通知现场的同事:“可以破了!”风镐启动,工人们开始打眼,一点一点地凿开洞门,迎接盾构机破壳出洞。
2020年10月30日,洞门最后一点钢筋混凝土被小心剥去,盾构机的刀盘完整露出,东线贯通。接收井口四周,杜昌言和同事起劲地挥舞旗帜,庆祝这一时刻。只有知道个中艰辛的人,才能看懂他们胜利的笑容。
“看着盾构机安安全全地出来了,我的心‘嗵’地一下落了地。感觉自己像一根皮筋一样放松了。”杜昌言忆起那时说。
2021年1月23日,西线隧道也贯通了。杜昌言还没有休息下来,又投入了济南黄河隧道北延工程的方案策划中。同事们看到他的办公室仍然半夜亮着灯,窗口是他伏在电脑前的身影。
业主方济南城市建设集团的项目部,就在中铁十四局济南黄河隧道工程EPC项目部对过。城建集团现场负责人李春林评价杜昌言:“他技术过硬,业务能力强,非常认真负责。有时候我中午刚想在办公室躺一会儿,有人敲门,是杜昌言:‘我有个想法,你看这样行不行?’搞得我也没法睡午觉了。”
黄河隧道,从立项之初一直受到广泛关注,参观者不断,还有市民打12345要求参观。“黄河是母亲河,我能参与黄河隧道建设,深感自豪。”杜昌言说,待黄河隧道通车了,他想带着媳妇和孩子过来转转,让家人看看自己战斗了数年的地方,也感谢家人的支持和贡献。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像杜昌言一样的隧道建设者,一直在攻坚克难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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