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达县城的老茶馆、老茶客(上)
川人好茶,“生在屋头,活在茶馆头”。四川茶馆甲天下。乡场小镇,通都华城,无处不见茶馆。达州位于四川东部,古属“巴国”。巴人自古喜吃茶。《华阳国志》中记述到:"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著于尚书……丹、漆、茶、蜜……皆纳贡之”。巴蜀之师是由巴人组成“龙贲”军,“凌殷人以倒戈”。
古往今来,达城人就茶有多种叫法:吃茶、喝茶、饮茶、品茶。吃茶、喝茶强调吃和喝的动作,仿佛更注重解渴的效果果。饮茶、品茶强调慢慢品味、体悟,要环境幽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享受。大巴山区农家盛行这样的话:“到我家吃粗茶淡饭”。吃茶吃饭是必不可少待客方式。达城人去茶馆更多是叫喝茶,喝茶的方式各有各的不同。
茶馆老板,堂倌统叫茶博士。中国古代给皇帝备咨询的文官称“博士”,兼掌教育和学术。“茶博士”是套用这一职衔称呼茶馆内沏茶跑堂的堂倌。茶馆就是一个信息场所,各类消息都会在这里汇集,掺茶师每天游走于茶客之中,自然而然知道不少,茶客若有什么事情都要找茶师询问。茶师见多识广,被茶客尊称为茶博士。
达城茶馆民国时期颇为兴盛。主要分布于滩头街、南门上、翠屏路、西门上(西胜街)、横街和上后街等处。仅一条一百多米长的横街,因与南门码头相连,就有5家茶馆。1949年解放前夕,达城茶社业61户。
旧社会茶馆主要以卖茶为媒介,为生意人洽谈生意提供方便。特别是南门上鱼市口三家茶馆和“王爷庙”的“四联”(盐、糖、油、粮)公会茶厅,水上运输大宗商品交易等,一般都在这些茶馆成交。有的大茶馆还开设赌场、妓院。西街七道朝门、邓家院子、黑漆朝门、凤集茶楼设“烟花院”,从湖北沙市、宜昌和江苏扬州等地招来一批妓女。商贾、官宦、公子少爷进茶馆喝茶若要约妓女相陪,便写一张条子,交人力车夫将其拉来。如要带乐器,便加写一句:随带大筒(二胡)唱小曲。
那时茶馆兼有调解社会纠纷的职能。亲朋邻里之间若出现争执,双方约定到茶馆“评理”,请当地头面人物或袍哥大爷调解仲裁。所谓“一张桌子四只脚,说得脱来走得脱”。如果双方各有不是,则各付一半茶钱;如是一方理亏,则要认输赔礼,包付茶钱。今天,仍有些达州人把输理称之为“付茶钱”。
茶馆还是社会文化娱乐场所。晚上茶馆设川剧“玩友”坐唱,俗称“打围鼓”。 旧社会,喜爱这一文艺活动的人上自军阀官僚、文人雅士,下至车夫力行、文盲商贾,各界都有。解放前达城军阀范哈尔附庸风雅,以能哼唱几句川剧而自诩为“儒将”,还经常去茶馆参加“打围鼓”。有一天范哈尔捉到一群土匪,责令通通枪毙,一匪首临刑前吼了两声川剧腔:“恨只恨自家太糊涂,枉却了一颗好头颅”。范哈尔一听大喜,不仅将匪徒们全部赦免,还将那“好头颅”擢升为连长。现在,茶客还在摆这个龙门阵,令人啼笑皆非。
有些茶馆设有四川扬琴、评书、金钱板等说书活动。晚上坐茶馆的人,可以边饮茶,边欣赏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曲艺说书节目。
1903年(清光绪二十九年),清廷规定各地商人组织一律改为商会。1929年(民国十八年)国民党政府公布《工商同业公会法》,所有工商同业组织一律改为“同业公会”。解放前,赵坤儒为达县城区茶社同业公会理事长。
赵坤儒:解放前在大北街开茶馆,茶号“儒林”。常掩护地下党在自己开办的茶馆开展革命工作,解放后任公安干警。爱好京剧,为达州知名票友。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达城票友成立业余京剧社,社员200余人,大家选举赵坤儒任社长,经常组织票友在茶馆演唱。他为人豪爽义气,常急人难,深得茶客、票友与群众爱戴。赵坤儒九十年代末去世,自发送葬队伍由火葬场延续至城郊石岭桥。
解放后1950年下半年,达县工商科、税务局、行业公会共同配合对城区私营茶社业进行了清理登记,茶社业53户,正式颁发营业执照。
1956年茶馆业开始整顿。1958年钟焕文、赵良臣等投资建立两家公私合营茶馆(车坝茶馆和翠屏茶馆),1966年转为国营。共有茶桌12张、茶凳60多个,凉椅80多把。来往旅客经常到这两个茶馆休息,车坝茶馆主要是候车,翠屏茶馆主要是候船,生意十分兴隆。1969年停业转营茶水站或临时旅馆。自此,达县城再没有国营茶馆,但仍有为数不多的私营茶馆在营业。
茶馆地点不同,茶客也就不同。达城临河南门上、横街、滩头街、箭亭子茶馆多船民。西门上茶馆多山那边的客商及河市坝进城卖菜的农民。达县城区茶馆更多是休闲的茶客,各行各业、三教九流,富贵闲人,贩夫走卒。
上世纪五十年代,我家住上后街,那时,单层青瓦木板房相连,偶有双层吊脚楼。衙门口对面有一家茶馆,老板姓张,我们叫张家茶馆。茶馆靠墙的座位是用竹片串成的凉(躺)椅。茶客或坐或卧,或闭目养神。茶馆中间摆了几张方桌和条凳。茶具多是盖碗茶,茶碗和茶盖是瓷制,茶船多为金属制成。茶馆最里面设置了一个大火炉,分设几个小灶孔,从早到晚不熄火,无论何时,黑黑的红铜茶壶必有一两壶沸腾的开水,便于冲茶。附近居民也可花钱来打热水。店里备有大水缸,挑夫担来河水后,用明矾搅动净水。
上后街茶馆属于“下里巴人”类型。主要卖花茶、沱茶两大类。多数人爱喝沱茶,口味特别浓郁,经熬泡。喝茶时若外出,可吩咐留茶,回茶馆时还可以接着喝,汤色依旧酽然。价格昂贵的龙井、碧螺春等基本不会备有。
在茶馆喝茶,有的是约人办事,或者洽谈生意,更多的人则是吃闲茶。寻常百姓在工作之余、劳动之后,总爱到茶馆泡上一碗茶,不慌不忙,优哉游哉,这份悠闲和惬意只有茶客才能体会。
有烟瘾的茶客,多自裹吸叶子烟。一根铁头长烟杆在手,吞云吐雾。也有吸纸烟者,一般是中年人。有时候,茶馆一座难求。有些茶位几乎是固定的,已是不成文的约定。
泡茶馆的人大都爱摆龙门阵,他们的话题往往是天南地北,古今中外,漫无边际,东拉西扯,道尽人间喜怒哀乐。
茶客泡在茶馆里,肚饿时便喊一声:“来碗抄手!”街对面“一瓯香”面馆会立即送上一碗“罗包面”。此时,有端盆兜卖水八块的小贩来到茶馆,要一块红油鸡片,或麻辣肺片,怀中掏出酒来,咂吧有味地慢嚼,悠然自得。
茶馆有一位打金钱板的说书人,因眼睛有疤痕,大家叫他“扯疤眼”,40余岁,个头不高,略胖,在金钱板的节拍下以唱代说,多用方言土语,大多押韵,通俗易懂,形象生动,铿锵有力。“扯疤眼”声音洪亮,肢体语言丰富,还加入了口技,模拟马蹄声、风声、战鼓声,惟妙惟肖。他唱说的《乾隆皇帝下江南》《水浒传》很精彩,绘声绘色,很有吸引力。每到关键时刻会停下来,说是休息,帮忙者便沿座收钱。
说书帮忙收钱者,多是热心听众。有一位深度近视的眼镜,叫甘瞅波,刚成人年纪,因帮忙收钱可以听莫合(白听)。有一次收钱时,临时停电,甘瞅波借机偷揣小钱。孰料扯疤眼一边喝茶一边暗中监视,收入眼中。快板响起时,扯疤眼唱道:“甘瞅波太可恶,电灯一熄摸我二角”。一时间,广为流传,达城人耳熟能详。文革期间,甘瞅波经常在街头巷尾唱歌跳舞,后边跟着一群儿童拍手起哄,甘不时向身后儿童发放水果糖。有人说甘瞅波疯了,有神经病。其实,甘瞅波没有疯,按现今说法,为让自己火红,行为艺术罢了。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西门上茶馆是达城说书艺人集结地:评书木华风、王驼背(六十年代中期),金钱板扯疤眼,竹琴艺人江。六十年代中期,因他们的说书故事停止,王驼背的评书《红岩》应际而生。王驼背将《红岩》中的双枪老太婆,演绎成武艺高强的英雄,不仅会使双枪,百发百中,还会飞檐走壁。其实就是借鉴了评书故事中的大侠形像。听众心领神会,纷纷叫好。那时,有的小学校也会请王驼背去讲《红岩》。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达城茶客不乏江湖雅士,颇有些文化,喝茶相互之间戏谑、调侃,众茶客仿江湖取绰号:“茶仙”“茶贤”“茶害”“茶侠”“茶客三剑”等,他们先后在月台,过街楼、王家烽火、龙家大院等知名茶馆相聚摆龙门阵,不少茶客围坐他们身旁,听他们谈天说地,趣味横生,频频大笑。
月台茶馆:又名望江楼,位于箭亭子街“月台”,紧临州河。“月台”即赏月的露天平台,有两个平台,上月台和下月台,月台之间有石阶,可至州河“菜码头”。河南岸田坝及河市方向农民用小船将蔬菜、柴薪等由菜码头上岸贩卖。当年“月台”甚是繁华,攘来熙往,设茶馆、酒铺、饭馆、面铺,另有流动小摊、小贩。望江楼,即望州河之楼,楼为临河吊脚楼,木柱支撑。“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如此意境,为文人雅士茶客所欣赏。
新闻推荐
成武人社催字〔2020〕第40号成都市驼峰汽车服务有限公司:经查,你单位未在武侯区社会保障基金管理中心规定期限内履行缴...
成武新闻,讲述家乡的故事。有观点、有态度,接地气的实时新闻,传播成武县正能量。看家乡事,品故乡情。家的声音,天涯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