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法抵达的远方

甘肃日报 2019-11-26 05:00 大字

贺东东

一唱雄鸡天下白,无边光景日日新。新时代,为祖国按下了“快进键”。从羊肠小路到康庄大道,从“双脚丈量”到“高铁时代”,从“千山万壑”到“铁公机”立体化——地处秦岭山脉南麓、嘉陵江上游秦巴山地的陇南,终于翻过“十万大山”抵达远方。这其中,可看到大山里的人们走向山外的步伐,更可听到伟大祖国阔步前进的足音。

从小就知道,北京是祖国的首都。而在河北省石家庄市当兵的二叔竟然去过北京!好不容易等到二叔探亲回家,我火急火燎地问他,北京在哪里,有多远。二叔的回答,我大都忘了,只记得他说,光是火车就要坐32个小时。

当时我全部的世界,从家里到村中心的学校,慢慢腾腾走,也不超过20分钟;而到邻村的舅舅家,紧赶慢赶,都需要1小时;再远,就是跟着父母去镇上赶集,途中要翻过李家山,只一上一下,就得1小时40分钟……坐火车32小时,是我无法想象的。

20世纪90年代中期,我生活的村子外出打工尚未兴起。我们的父辈祖辈,还年复一年地在一亩三分地上“刨食”,很多人甚至都没去过县城。我的二叔,是那些年贺家沟这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村庄里走得最远的人。

好长一段时间,北京到底有多远,在我们所有孩子心里打着问号,总归不甘心,就商量着要爬上山顶看能不能望见北京。一个秋天的早晨,我们几个小伙伴瞒过父母,偷偷出发了。爬过狮子湾、草坪梁、柏树崖,爬过黎明、正午、傍晚,直到日暮时分,才到山顶。舒口气,放眼望去,山脚的镇子一览无余,平日里高大的楼房全都如火柴盒大小。镇子背后,是黛青的山峦,群峰一头盖过一头,远远涌向天际。天空清澈,一只静穆的鹞鹰,两翼平伸,在我们头顶盘旋。陡然,鼓动双翅,冲向远方。

我回过头,看到村庄通向山外的道路,歪歪扭扭,暮色中仿佛一条陈年麻绳。

32-17=15。这个小学一年级我便熟练掌握的减法算式,得以在实际中应用,已经到2012年。这年,我大学毕业。这年,我第一次去北京。

签约的公司本在天津,但我报到前先去了北京——儿时的梦,总是最牢固的。首都北京,一直吸引着我。“陶然亭的芦花,钓鱼台的柳影,西山的虫唱,玉泉的夜月,潭柘寺的钟声”;北海的菊花,“黄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洁,紫红色的花热烈而深沉,泼泼洒洒,秋风中正开得烂漫”;正南正北、正东正西的大小胡同;西单牌楼,“炒栗子的香味弥漫在繁盛的行人群中……”作家笔下的北京,自然是极美的。可北京远不止这些,更有鸟巢、水立方,有《北京欢迎你》,有《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2012年,距离那年二叔回家探亲已经过去十多年。“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十多年时光,足以改变许多人和事:二叔早已复员,被安置在家乡一个小厂子里;父亲和母亲双双在外打工,一个在新疆,一个在内蒙古;而我,也从稚气小子长成了职业青年。

村庄却依然贫瘠,那条通往山外的“麻绳”依然歪歪扭扭。好在“麻绳”似乎粗了许多,山外的风,也穿过重叠的冈峦,陆续吹向村庄。仿佛春天里的冬天,阴坡的积雪还在坚硬,而阳坡的灯盏花已擎亮了一小盏春天。

我走向二叔讲过的祖国的首都:北京。和儿时20分钟便能到学校相比,这趟旅途,称得上运算复杂。我从村庄出发,步行2小时到镇子上,再乘坐1小时城乡公交到县城;再换乘3小时大巴到天水火车站,这才只是见着火车。21时42分火车发车,一路向东,途经西安、洛阳、安阳、石家庄、保定,近17个小时后,终于停靠在北京西站。

如果斫枝剪叶,只计算坐火车的时间,32-17=15。较十多年前上北京的二叔,我整整少用15个小时。

一个必须承认的事实:我和二叔的计算显失准确。因为或有意或无意,我们都砍掉了村庄到镇子,再到县城的路程。而对于村庄来说,这恰恰是最重要的,是其命脉。

我说过,我们村到镇子,步行2小时;镇子到县城,乘坐公交1小时。看起来并不遥远,实则艰难异常。无法忘记,秋风秋雨里,走读念初中的我们湿漉漉的鞋和浑身的泥点子;无法忘记,那条通往山外的陈年“麻绳”说断就断,父母只好用竹篓把粮食、土豆背出山外,再背回化肥、油盐;无法忘记,乡亲们每次从镇子坐车去县城,几乎所有人都会晕天晕地……最令人绝望的,是家乡地处秦岭山脉南麓、嘉陵江上游秦巴山地,如此情形,实属大多村庄的日常。

家乡的春天来了。“要想富,先修路”,一条条道路,成为春天里一朵朵灯盏花。

峰高,遮不断远眺的双眸;山重,挡不住前进的双脚。挖掘机、铲车轰鸣,铆足劲儿把土石推向山谷。5米宽的路基让村里习惯了“麻绳”的老人讶然,他们觉得都赶得上村口打谷场宽阔了。3.5米宽的路面,初是沙化,一年后又完成水泥混凝土硬化——一条完全崭新的道路,游龙般窜出群峦,飞腾向远方。

新时代的春风,彻底激活了一个个村庄走出大山的企望,农村通畅工程、“一事一议”财政奖补项目、以工代赈项目,通乡(镇)公路、通村公路、村社公路,条条道路竞相开工……

站在山顶俯瞰,白色的水泥路,蜿蜒在碧如翡翠的群山之间,仿佛条条玉带飞驰。村庄,依稀玉带上镶嵌的珍珠。

山里玉带飞驰,山外开天辟地。2013年12月26日,陇南市境内首条高速公路——武罐高速公路建成通车;2014年11月29日,直接经过镇子并设有闸口的成武高速公路建成通车;2017年9月29日,兰渝铁路全线开通运营。再放眼远点,2017年7月9日,伴随徐兰高速铁路宝兰段开通,天水南站投入运营。

宝兰段高铁通车4个月后,我去北京参加文学活动。天水南站乘车,朝发夕至,7小时30分钟到达北京。如果仍从天水算起,17-7.5=9.5。较2012年我去北京少用9小时30分钟。

我们村到甘肃省省会兰州市,全程近500公里。路程不算太长,然而绝对“费时费力”——大巴一天两趟,分别在7时30分和9时30分发车,当日根本赶不及,我只得在县城住一晚。第二天一早乘车,到达兰州市已经下午五六点。高速铁路开通后,从天水南站出发,向西,1小时20分钟到兰州市;向东,1小时40分钟到西安市。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捷,更感受到一种“旅程”自由!是啊,无论早晚、无论风雨,总有一趟列车,伴我们如期抵达。

山里的村庄也开始迈向远方。白玉带般的公路上,车轮滚滚,农用车辆、摩托车、小汽车和数量众多的电动车,差不多同时登台。它们把山里的农作物、核桃、野生药材、蜂蜜,以及朴素的方言、梦想,统统运载出去,再把山外的日用品、电器、财富乃至时尚,一一载回。春风过后,田野披上绿装;春风过后,村庄绽开新颜。

我做梦也没想到,仅仅过了半年,家乡到首都北京的减法算式,再次被刷新。

2018年3月25日11时20分,一架由重庆飞来的华夏航空庞巴迪CRJ900客机,在陇南大地上缓缓降落。这架蓝白相间的客机,平稳通过机场“迎水门”欢迎仪式,向我们正式宣告:陇南成县机场通航!顿时,整个机场沸腾起来,欢呼声和鼓乐声阵阵,响彻云霄。欢呼声中,有工作人员、旅客,有记者、学生,更多的是十里八乡的乡亲们,他们放下手中的活计,一大早就守在机场柏树梁广场,守在跑道四周的山冈——守是应该的,生活在大山里,我们更需要翅膀。

陇南成县机场首航成功后,多条航线相继开通,青岛、西安、海口、兰州、北京、广州、深圳、昆明、吐鲁番、库尔勒……

2018年5月,我再次去北京。还从村庄出发,开车上高速50分钟到机场,直飞2小时10分钟到南苑机场,全程恰好3小时。这次的算式是:7.5-3=4.5。

32,17,7.5,3,我不知道,我的村庄到首都北京的这则算式里,减数会不会继续变小。但我知道,只要有梦,更远的远方,我们都会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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