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恺外孙记忆中的家庭教育 丰子恺的“课儿”

家庭生活报 2022-03-24 02:51 大字

▲丰子恺和外孙宋菲君(右)、幼子丰新枚(左)在一起读报。宋菲君当时读初二。

宋菲君先生是研究光学的物理学家,还有一个身份是丰子恺的长外孙。

这些年,宋菲君在许多场合都讲述过外公的故事,艺术家风与他自己的科学家身份奇妙地并行不悖。他在《丰子恺家塾课》 一书中,回忆起半个多世纪前他所亲历的外公丰子恺家的“课儿”传统,《丰子恺家塾课》的副标题是“外公教我学诗词”,其实书中所记叙的,是由诗词连缀起的从丰子恺到宋菲君的三代人的人生。

“日月楼中日月长”

1938年,为避日寇,丰子恺携家人从浙江桐乡石门湾的“缘缘堂”辗转来到桂林。在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邀请之下,次年初又迁广西宜山(今宜州区),担任西迁至此的浙江大学教员。之后,又随浙大继续迁至贵州遵义。

丰子恺虽写文章戏称一路是“艺术的逃难”,但实际是带着一大家子颠沛流离,历经千辛万苦。没想到,却收获一个战争中的意外之喜。因担心逃难中子女学习受影响,丰子恺请来两位刚从浙大毕业不久的年轻人做家教,为孩子们补习理科和英文,其中一位生物系毕业生叫宋慕法。不久,宋慕法和丰家二小姐丰林先(后改名丰宛音)恋爱,喜结连理。

1942年清明节,这对年轻夫妇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已赴重庆国立艺专担任教授的丰子恺修书给女婿宋慕法,为新生儿起名“菲君”:清明古称“芳菲节”,芳菲之君,“含有平凡伟大之意”。

1946年抗战结束后,丰子恺携全家从重庆东归,回到江浙故乡,先是定居杭州,后迁上海。位于陕西南路长乐村的寓所,阳台天窗能见日升月落,丰子恺为它起名“日月楼”。宋菲君的小学和中学都是在上海念的,他在外公身边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18岁考上北大物理系,去北京上学。在这期间,和他的母亲、舅舅、姨妈们一样,也有幸亲历了丰子恺独特的“课儿”。“课儿”,不是名词,而是个动宾结构,“课”是动词。丰子恺非常注重子女教育,亲自在家给孩子上课。“家塾”开两门课,英文和古文,英文学林肯的 《独立宣言》等,古文则是亲授古文诗词。

宋菲君回忆,外公上课前,先让他背诵上周学的诗词,再教新课。每次教二三十首诗词、古文一篇。从小学高年级一直“课”到高中毕业,七八年间,据宋菲君估计,学了大概能有一千首诗左右。从形式上看,“课儿”和正式上课无差,课业量着实不小,但孩子们都不觉得枯燥或负担重,因为丰子恺讲得实在有趣得紧,“跟外公学诗是乐趣”。外公往往一边吟诗,一边随手就在旁边勾勒一幅生动的小画出来。宋菲君记得,有一次讲到杜甫的“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夜月魂”,外公随笔就画了一个女孩子,衣带飘然,配饰琳琅,仿佛在耳边叮当鸣响。画面浮动,他自此把这首诗记得很牢。

诗词陪伴一辈子

在“课儿”传统的化育下,丰家子弟古文造诣都极深。宋菲君童年在上海时,外公和小姨、小舅住在“日月楼”,每到周末和年节,其他子女也都回来,聚在一起时,诗词游戏自然地成为这个大家庭的重要活动。最常玩的是丰家独创的“飞花令”,玩法颇为有趣:大家想一句诗让某人猜,猜的人可以随机问问题,问到的人作答时,须按顺序说一句含诗中字的诗。

宋菲君记得,有天全家逛城隍庙,中午在一家饭店吃饭时,点完菜闲坐无事,游戏就又开始了。这次猜的人是大舅丰华瞻,大家商定的诗句是“九里山前作战场”,这是《水浒传》里所引的一句民歌。大舅回来,第一个提问的便是外甥宋菲君,他必须用一句带“九”字的诗句来回答。问了三个人,才刚说到“山”,大舅便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九里山前作战场”,众人赞叹不已。这是宋菲君印象中最快猜中答案的一次,因而记忆最是深刻。

和诸多处于新旧之间的中国现代文人一样,丰子恺写得一手好白话散文,又有着深厚的传统文学功底,文学、绘画、音乐无一不精,不过宋菲君说,1975年外公去世前,对小舅丰新枚说的是,他最丢不下的乃是诗词。“诗词陪了外公一辈子。”抗战逃难中,丰子恺曾多次教给儿孙岳飞的《满江红》和南宋徐君宝妻的《满庭芳·汉上繁华》;而到1944年,持续七年的战争进入反攻阶段,当年中秋,客居重庆沙坪坝的丰子恺饮酒大醉,醒来戏仿南宋末年词人蒋捷的《贺新郎·兵后寓吴》 作另一首 《贺新郎》,却一扫原词中国破黯然之意,乐观地预言“来日盟机千万架,扫荡中原暴寇,便还我河山依旧”;更漫说日常生活里,猫咪、蟋蟀、螃蟹,桩桩件件的物事都能引他随口吟两句诗、绘一幅画。

有兴趣才能做得好

丰家子弟多随丰子恺,走了艺术、语言、文化的道路,作为长外孙,宋菲君却另辟蹊径,走了理工的道路。为他导路的,正是外公丰子恺本人。宋菲君读书时成绩相当优异,兴趣广泛,既在家庭影响下喜欢文学,数理成绩也好,还喜欢画画,想学美术,因此文理分科时,他犯了难,左思右想不定。报名前夜,他去找外公征询意见。至今他仍记得,那天外公还像往常一样,端一杯茶,在阳台上来回踱步,吟的是温庭筠的诗:“谁解乘舟寻范蠡,五湖烟水独忘机。”屋里,面临第一次重大人生选择的宋菲君却无法“忘机”。他将满心苦恼倾诉给外公,丰子恺听了却未多加思量,很快道出自己的意见:“我们家学文、艺术、外语的多,你的数理成绩这样好,又喜欢天文,我看不如去考北大学物理。”不仅是选理科,而且是“北大物理”,如此明晰,虽然只是建议,但彼时正犹疑不定的宋菲君听了,心中的天平倾斜,棋子有了落定的方向。高考时,他的第一志愿果真填了北大物理系,最终成功录取。

如丰子恺所说,宋菲君“喜欢天文”,这是从初中就开始的。他常常去“日月楼”给外公和小姨、小舅讲星星的故事,外公也就顺便讲了许多关于星辰的诗词。高一时,宋菲君和几个同学用旧货市场淘来的透镜做了一个简易望远镜,没想到竟也能看到木星的卫星、土星的光环等。他兴奋地告诉外公,丰子恺听得兴致勃勃,还专门画了一幅画:“自制望远镜,天空望火星,仔细看清楚,他年去旅行。”向前追溯这件件小事,宋菲君恍然意识到,外公对他特长、兴趣的关注和维护,其实早早就开始了——同时,他也惊讶地有了个意外发现:原来外公自己也是个实实在在的天文爱好者!1966年从北大物理系毕业后,宋菲君多年从事光学工程研究和光学仪器制造,做出了比当年的“自制望远镜”不知精密多少倍的仪器,但那幅朴素可爱的小画,始终像一把开启门扉的钥匙。

丰子恺喜欢孩子,一生从事教育,对教育有相当深入独到的思考。宋菲君体会着外公的想法,“他从来不替孩子规划,但不等于他不关心,他是在细心观察、琢磨这个孩子的特长和爱好。他从自己的成长的道路里面体会出来:只有做自己喜欢、擅长的事情,才能做好。”多年后,在自己的家庭教育上,宋菲君也继续坚决将这种教育理念推行了下去——他的两个女儿,偏偏对数理不感兴趣,却都回过头跟从着曾外祖父的足迹,从小热爱音乐,从事相关工作。“一个学数理化的都没有!”宋菲君笑,但“硬让她们去学,肯定学不好,只有有兴趣才能做得好,才开心”。(张玉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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