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一棵树
吴真谋
父亲是一棵树,一棵苍老的树,一年四季站在村庄的一隅。而我们,是那棵树上的几片叶子。
父亲是一位普通平凡的农民。在我们的记忆里,父亲是个大忙人,每天起得很早,当我们还在被窝里做各种各样的梦的时候,父亲已刨好猪食,挑上水桶,离开家门,到二里地外的月亮河挑水,来来回回七八趟,才把家里的那个大水缸充满,生火暖好饭,然后依次叫我们起床,催我们早早上学去。当我们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离开家门时,父亲也扛上犁吆喝着牛下田干活了。我们这个七口之家一年的口粮,全靠他那双结满厚茧的大手和那头养了八年之久的老黄牛。他肩上的担子重,但我们从不见他摇头叹气,为我们,他操碎了心。
党的富民政策越来越暖人心,农村的生活也渐渐好起来,家里新买了一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父亲夜夜看到尾,直到荧屏上出现“晚安”或“再见”二字,他才肯休息。他没什么文化,欣赏水平不高,有时,看不懂电视里的某些剧情和内容,每每这时,他便咧嘴笑,先是微笑,然后是小笑,再然后便朗声大笑起来,露出黄黄的牙齿,大大的几颗,参差不齐排列在最前面。
父亲属牛,有牛的吃苦耐劳的精神,这一点深深感动着我们。父亲家里兄妹一共六个,父亲是老大,由于家贫,他只念了两年小学就自愿回家劳动了,和父母一起一年四季下地干活……几十年的人生,不见父亲喊过一声苦一声累,直到渐渐变老了,直到现在腰弯成了一张弓。爷爷生前曾对我说过,父亲20岁那一年,有一次到矿上挑煤到罗城街上卖,一担曾经挑过108公斤,而且快步如飞,把很多同伴远远地甩在身后,他们都向父亲投去敬佩的目光。
由于老实,父亲人缘极好,邻居发生什么大大小小的纠纷,都喜欢找他,请他去给说说理。他也不会说什么,只是心平气和地对甲方说,让一些,都是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又对乙方说,你也让一些,今后你也有需要邻居帮忙的时候,你说是不?就这么两句话,双方停止了吵闹,各自回家去了。
小时候,村里来了唱戏的或放电影的,他总是把我放到他的脖子上,我的两只小脚分别放到他的两只肩膀上,把他当马,他十分高兴。电影放到一半,我就不停地问他:“爸,那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好人。”“好人为什么被坏人追杀?”“因为坏人心肠坏。”电影放到结尾时,他常常反问我:“你长大了做什么样的人?”“好人”“为什么做好人?”“好人心肠好!”“你现在读书为了什么?”“为了长大做好人。”“对啦。”
最简单的对话,是儿时父亲对我的殷殷教诲,也是我几十年来做人的准则和尺度。父亲文化程度不高,但他的思想是一座宝藏,里面装满了许多许多的人生哲理,足够我这一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多年前,我对文学产生了浓厚兴趣,如痴如醉,欲罢不休。父亲大加赞赏,在他看来,我会写几篇文章,是一件非常光宗耀祖的事情。偶尔我在报刊上发表了作品,样报寄来,尽管他不识多少字,但总是抢先阅读,边看边点头,啧啧有声,仿佛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有一回,《河池日报》发表我一篇散文,由于种种原因,我没有收到样报,心情有些不好。父亲知道后,对我说,他有一个远房表叔,在一所小学里面当老师,也许他订有报纸,我帮你问他要一张。第二天中午刚吃过饭,父亲就出发了。那所学校离我们村有十几公里山路,他走了没有多久天空就阴云密布,下起滂沱大雨。回来的时候,他全身被雨淋得透湿,整个人像一只落汤鸡。当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湿漉漉的塑料袋子时,一层一层地解开,我清楚地看见,一共是五层。当第五层解开时,里面是一张崭新的不沾一滴雨水的《河池日报》。我打开一看,正是我发表作品的样报。父亲见我露出高兴的神色,他笑了。随即,我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他,许久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
父亲对我寄予很大的希望,但我却屡屡让他失望。近年来,我的很多作品因种种原因被退了回来。我心灰意冷地回到家乡的红水河边,一边劳动一边看书写作。
我愧对父亲,很难延伸父亲那热辣辣的期冀的目光。我对自己说,我要努力用功,为自己,也为父亲圆那个难圆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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