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 致敬军魂不散的父亲牙 锋
“八一”建军节到了，情不自禁又想起父亲来。虽然他离开我们已经有17个年头了，却仿佛就在昨天。恰如当年《河池日报》头版头条刊登他的事迹：人已走，情还在。
自己“遗像”自己拿去放大、自己身后墓碑文自己草拟、自己“遗物”一件一件去整理、给儿子的遗嘱一条一条交代清楚……一生中只见到我军人父亲这样的坦然面对生与死。17年前，面对“死期不远”的癌症威胁，父亲以军人特有的气魄和意志力调整自己的心态，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忧郁、焦虑、恐惧和沮丧。医生建议他作放化治疗，可父亲不愿花太多的钱来尝试世界奇迹的出现，更不愿意把自己有限的生命浪费在病床上，因此自动放弃了住院治疗而选择中医中药回家疗养，延续哪怕是一个月一个小时或一分钟的生命，做他还能做的一切事情。
我的父亲牙国高，就安息在老家高高的山顶上，面向广阔无垠的遥远东方，他不散的军魂，也许随那白云飘飘……
父亲的一生，平凡而伟大。每当想起父亲，常常感激不尽，常常愧疚无比，常常泪流满面……从小学中学高中大学到工作到成家到为人父到事业小小的小步升级，都没少过父亲一丝丝一缕缕的关爱关怀关心关切，直到父亲生命的尽头，含泪嘱咐：“我如果走了，你们要继续努力，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发扬光大我牙氏家族家风……我走后，要记得照顾好你们勤劳善良的母亲，她一个人在农村拉扯大你们三兄弟很不容易……”父爱无垠，我们的儿子在东兰出生的时候恰逢1994年7月11日河池突发洪涝灾害，我当时作为地委第一秘书科科长，服务领导和上传下达实在是走不开，是父亲第一个从护士手里接过7.7斤重的宝宝（这事也是很愧对妻子的，一个很艰难的剖腹产，丈夫都不在身边）；父亲从军22年，1985年1月转业到地方工作了16年，他的一生，确确实实是艰苦奋斗的一生，艰苦朴素的一生，他在留给我们的遗书中写到：“老爸一生清廉，没有给儿孙留下分文，心里感到愧疚，惟给你们留下两枚三等功军功勋章和68本荣誉证书……”是的，父亲1963年12月入伍后，他孝顺多病的父母，养育我们三兄弟外，还要救济早年成孤的哥哥妹妹弟弟的7个儿女读书和生活，后来还资助其他贫困生2500多元，在他弥留的时候还交代：“老家队里的水利工程资金还有缺口，从我身后几个月的工资中再捐1000元吧……”因为这时他的工资存折仅有69.53元，之前他为村屯路捐了1200元。素不相识的大连海事学院贫困学生廖家伟写信开口向他借款2000元，他也毫不犹豫马上汇款过去……
父亲说部队和生活经历练就了他坚强的性格、军人的毅力和俭朴的作风，早餐吃的多是素面条。直到离开人世，他睡的依然是转业时部队处理得来的上世纪70年代的简易木床架……这些，都是父亲给予我们的最大最好最值得记忆而且必须继承的精神财富。
可是，作为儿子，一辈子最愧对父亲的、一辈子自己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的事，莫过于让生我养我的父亲失望地孤独地也许内心很凄凉地与母亲两个老人简简单单过自己的60大寿，父亲一生唯一招呼大儿子要过的一次生日。生日过后几个月，我的父亲远走了，路遥远得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了回来的路，纵然我有一万万个生日蛋糕，也无法表达和弥补自己的孝心了。每每想起，泪如泉涌，心疼无比……尽管当时巴马在加班加点地建设糖厂，在不分白天黑夜地到全区各地拉蔗种种甘蔗，自己作为班子成员之一不好开口请假。
父亲一生，荣誉多多：特等射击手、五好战士、优秀新闻工作者、经济体制改革先进个人、扶贫工作先进个人、军转干部先进个人、优秀共产党员，两次荣立三等功，大山作证，一生无悔，是党的阳光雨露，培养出父亲这样的好干部、好父亲。如今，巍巍青山，郁郁松杉，在默默证实和记录着父亲这个人民公仆对党对人民的无限忠诚……
人已走，情还在。父亲远去17个年头。父亲在他病重期间赶写的《回顾我的一生》中说道：“死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另一种存在。我知道，终有一日，我将会去到那个世界且不再返回，这既然是注定的事，那便无须逃避也无须恐惧。更何况也许在那，见到自己的父母，见到自己的亲人，见到自己所爱的人……”2001年6月，父亲的额头右边，突然长出一个囊肿，动手术后一个月又复发，后经广西医科大诊断为头部软组织肉瘤。父亲自动放弃在医院作化疗，回到单位后，他依然认真地做好自己负责的每一项工作，写好前段开展的有关企业改革调研汇报材料，直到后期病重病痛多了身体实在忍不住，才依依不舍向单位移交工作及相关资料。与往常一样，父亲还是经常写信或电话过问家乡村屯路路面的平整和饮水渠道工程的进展情况，因为自告奋勇作为筹资和发动村民出工出力牵头人的他，病重阶段还在工地上连续呆了17天……出于生命和时间的紧迫感，父亲额头敷着厚厚的草药，忍痛加班加点撰写近五万字的个人自传，首页用毛笔写上：记录人生，启迪后代。父亲还一件一件地整理个人的物件——新闻稿件、荣誉证书、照片、笔记本、衣物……归类整整齐齐，父亲在拟完自己将来的墓碑文“故严君牙公国高老大人之佳城”时，我发现父亲已是眼泪汪汪可是就没掉下来，也许，这就是军人的眼泪吧，痛苦而坚强着……
病重后期，父亲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组织人事部门表态：“个人后事从简！”也算是他有生之年与组织的最后面别吧。每当看到家人心情沉重或亲朋好友探望时，父亲总是乐观地说：“不要紧的。生命的诞生是一个美和希望的开始，那么死亡为什么不是美和希望的升华呢？死亡的终结不应该总是感叹和无奈！”正如父亲在《回顾我的一生》中写道：“如今，我天天在与疾病抗争中工作、学习和生活。这样做的目的是希望能为党和人民多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有了这一段疾病磨难的经历之后，我对人生和世界的看法，多少有了一些变化。原来很看重、很计较的一些东西，觉得不必那么看重、那么计较；原来忽略、小视的一些东西，又重新看出它们的意义和珍贵。所以，在死亡到来之前，必须好好活着，活出精彩来。因为，无论如何，生命来到这世上一趟，都是莫大的荣耀了……”
父亲的2枚二等功军功勋章和68本各类荣誉证书，记载了他一生的勤奋努力和所付出的心血。父亲说，人生固有一死，但他真的不想去那么快。因为他有许多未了的心愿：待办理完退休手续，他要到全国各地收集牙姓资料扩编牙氏族谱；编撰一本广西东兰壮族铜鼓文化的书籍；家乡村里搞到一半的水利工程还需他去联系、协调，农网改造也要争取上级尽快立项，群众饮水难、用电难、行路难不解决，他难以瞑目；自传《回顾我的一生》要赶印出来，待到他62岁生日时发给儿孙，他才走得安然……
父亲曾自豪地说：“在我的一生中，亲眼目睹两件历史盛事，一是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二是1999年12月20日澳门回归。太幸运了，太激动了，港澳回归祖国，充分体现了中国综合实力的强大，但愿还能亲眼看到台湾海峡两岸的统一……”然而，2001年10月30日凌晨，我脑子一片空白地从金城江赶140多公里到老家，紧紧握住父亲仍温暖的双手半个多小时后，就再没听到父亲的呼吸……
父亲，您去得虽不安然，但您活得很精彩！父亲，您远走有17个年头了，但您依然天天时时刻刻活在我们的心中，一刻都没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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