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巷往事

汉中日报 2019-04-02 00:00 大字
周燕

左邻右舍

在这条小巷的中部有另一条巷子横穿而过,就像一棵树生出一枝树杈,而这枝树杈又蔓延开去,生出更多细小的分支。在这里,人气最旺的莫过于那个小卖部。地方不大,光线也不算好,一到冬天厚厚的棉门帘一捂,里面就更是昏暗。煤炉子上的壶滋滋作响,炉子脚下猫呼呼的睡,小卖部的阿姨老是那么胖,手里的毛衣也总是打不完。几节玻璃柜台里装着各类小百货,靠边是几口缸,里面盛的酱油和醋,还有酒。不算好酒,那种散装的包谷烧,一取盖子,满鼻子的酒精味。老肖纠正了我很多次,并对我屡屡捂鼻子的行为很是嗤之以鼻,傻女子,还捂鼻子,这是酒香哦,好闻滴很!边说还边嗅嗅鼻子,一副未喝人已醉的样子。

按理说论年龄我该把老肖叫伯伯,可是老肖不让,说就叫老肖,亲热。不叫还真不高兴,黑脸。于是,院里老老少少都叫他老肖。老肖爱喝酒,喝的肝不好,家人不让喝。家里喝不成,老肖就偷偷摸摸在小卖部喝,一次打上一口杯,也不要下酒菜,就那么斜靠着柜台,一会一杯就见了底。老肖爱喝酒量却不好,常常是被人搀着回去。老肖却说,他那不是醉,是微醺,微醺那可是喝酒最惬意的状态。没错,我对酒的最初理解就是从这来的。

小卖部的阿姨是个洋县人,常常是一边织着毛衣,一边用语速很快的方言同老肖声情并茂的说着什么事,老肖很少搭腔,脸被酒精刺激的红红的,半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专心的听着唠叨。说的自顾说,喝的自顾喝,任那台老式录音机里的邓丽君在一旁缠绵的述说。

小军哥那时正风华,高大帅气,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但是当某天傍晚有一个甜美笑容的长发女孩站在他身边的时候,还是让我吃了一惊。从此,常在某个傍晚,在朦胧的夜色里,我都会听到楼下传来高一声低一声温柔似水的甜美呼唤“小军”“小军”……像一只温柔的小鸟,叩啄心房。不知道这样柔美的呼唤曾给小军哥带来多少美妙的体验,但至少我得承认,其时挑灯夜读的我被这声音叫得跑了神,小小的心,因了遥远而模糊的爱情不由心旌摇曳了。

我会偶尔在阳台上看见,眼见那女孩过来了,小军哥还藏起来,再突然偷袭,在一声尖叫中将那女孩横腰抱起,哈哈笑着哗哗哗跑向楼道,而楼上阳台上的那个我,有点激动有点紧张,嘴咧着,一幅傻傻的模样。

那段“爱之初体验”据说是因为家庭缘故最终没有结果,而后那段时间我眼看着小军哥瘦成了棱角分明。叫他他也不理,这让我也失落了好久。

前年在街头遇到吴阿姨一家,她依旧胖的富足胖的安心。只是头发已是花白,在风中轻舞。小军哥和身边的她已是人到中年的模样,只是她脑后的马尾依旧执着的高翘。

那脸上的平淡平和,或许就是幸福的预告。至于心灵深处曾有过的挣扎和彷徨,不须挥手,已随了岁月的烟云,潜入时光的河流。

那一年

那一年,我在一个春天就像吹气,呼呼呼,几下就把自己吹成了一个圆气球。我也弄不清,怎么食欲就变得那么好,总也填不满。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我的青春,来了。

那一年,我们裹着厚厚的军大衣,踩着重重的陆战靴,一遍遍听着海阔天空爱自由。腻烦于说教,幻想着江湖,内心啊,总有一小团火苗在窜啊窜,却找不到方向。

那一年,在暴雨中我们奔跑于操场,不惜被雨水淋个精透,我们在奔跑中呐喊,喊到声嘶力竭,用尽最后一点点力气,倒在地上,分不清那满脸流淌的是雨水还是泪水……而我至今也搞不清那时满腔的悲怆又是从何而来。

那一年,我常常绕过操场,只因为他的床位靠着窗口还是上铺,运气好的话我可以透过窗户看到他的身影,可以看到他灿然的笑,白白的衬衣,白白的牙齿,这会让我的心情好上一整天。

那一年,你跑到我们旁边,捧着一只受伤的手求助,我看到红红的血滴滴答答落在白白的瓷砖上,开了一小朵一小朵红红的花,我还看见,你血红血红的眼,才知道,原来打架的时候人真会红了眼。那一年,老师教给我们一首歌,叫做《问》你知道你是谁?你知道年华如水?你知道秋声,添得几分憔悴?你知道今日的江山,有多少凄惶的泪?你知道你是谁?你知道人生如蕊?你知道秋花,开得为何沉醉?你知道尘世的波澜,有几种温良的类?你想想啊……你想想啊……

这首歌,听了一次就再忘不了,听了一次就烙印在了生命里。

谢谢谢谢,所有的善意和耐心终于安放了我那左突右撞的青春。

总有一些时光,要在过去后才发现它已经深深刻在生命中。那些人那些事在时光的河流中渐行渐远,消失了踪影。而那穿越时光的温暖,永不消逝。

认识一个新朋友,闲聊中她说到,原来你也是中学巷的娃。心下一怔,不由释然。没错,这条承载了我十八年岁月的小巷就是中学巷,我可不就是中学巷的娃。

现在的中学巷,拆的拆、迁的迁……最让人喟叹的是消失了那所学校。我常常路过,却很少真正走进它。

为什么?情深而怯,我是怕我认得它,而它却不识得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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