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我参加了上甘岭战役
我记得最先同美军接火的是9连597.9高地11号前哨阵地上的一个班。 由于班长使用兵力不当, 全班投入战斗后,很快就造成重大伤亡,全班只剩下一个人,还负了伤。 我背起这位负伤的战士, 朝掩体急跑, 忽然脚绊了一下从高地滚下沟里,差点摔死。但我抢救战士心切,背起他又跑。这时,一颗炮弹在附近爆炸, 我们被埋入炸起的土石中。从土石下爬出来,负伤的战士让我快跑。我不,我背他又跑。这时候,阵地上尸横遍野, 鲜血染红了高地。
龚化南/口述张丛笑/整理
一
我是汉中市汉台区人, 家里很穷。 1946年我从高小毕业后,就在汉中市的一家醋坊当学徒,做醋卖醋。还去一个小工厂当过印刷工人。两年后,我考入了汉中的一家简易师范学校,我去那里不是上学,而是给师生烧开水和打铃, 每月挣十几块钱。1949年11月,汉中解放了。当时驻扎在四川省成都的第二野战军征兵,我就去参了军,被分配到重庆大足县的一个部队做卫生员。 不久,我随部队去贵州剿匪。这年的11月,贵州下大雪,大白天,战士只要发现山上冒烟,就知道有敌人,部队首长便命令我们扑上去。 前后战斗一个多月,我们部队就消灭了一个师的残匪。 抗美援朝时,我20-岁,先去河北省的石家庄市学习。部队还让我学习做卫生员,即护士。1951年3月,我跟随志愿军部队跨过鸭绿江。进入朝鲜后,中国人民志愿军同美国侵略军正在打第五次战役,已进入第二阶段。为了不暴露我军的行踪,我记得志愿军部队白天不行军,晚上行军。当时敌人的照明弹很多很亮,如果发现我们的部队,敌人飞机就来轰炸。为此,部队想了个办法,前边走的战士脖子上围条白毛巾,白晃晃的,后边的战士就紧跟上行军。我被编在12军31师9团三营的卫生所。
进入阵地后, 前边不断有重伤员被志愿军的担架抬下来。 我是卫生员,就不顾一切地救治伤员。那天,记得我正往前跑,敌人的一排炮弹打过来,志愿军牺牲了十几个人。有个伤员,身上负了50多处伤;还有个伤员,腿被打断了,包扎后我让担架抬走。他对我说:“卫生员,你走吧,我活不成了!"我坚决地说:“我要带你走,我不能让你受敌人的侮辱。"
在朝鲜东边的锦城, 两军争夺得很厉害。从地图上看,锦城在北纬三八钱上。因为敌人炮火猛烈,又有制空制海的有利条件,对交通要道封锁得很厉害,志愿军硬打打不过去。从1951年6月起,我们就暗地挖隧道。隧道是我军的重要军事屏障,为保存志愿军的实力起到特大作用。我们所谓的营部卫生所,就在坑道里。坑道上边棚了木头,木头上压着土和石块。我们几个卫生员,就在这样的地方给伤员包扎和敷药,只要能减轻伤员的痛苦,我们什么都干。我在阵地上见到几个陕西籍的志愿军战士,因为是陕西乡党,他们十分高兴。我除了给伤员包扎伤口、打针,还针灸、理疗等。我们的志愿军战士可爱极了,英勇无比,记得当时的迫击炮弹要用马驮,但马匹太少,战士就用肩扛。 主食是炒面,吃不饱就吃马料,吃野菜。前沿哨所的战士没水,渴了就喝尿。
二上甘岭战役是1952年10月4日打起来的,11月25日结束。这次战役一开始就打得很残酷。开始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5军作战,指挥员是秦基伟;美军的指挥官是范佛里特。我们打阻击战,后来双方打成拉锯战,作战的规模很快由战斗发展为战役,其激烈程度是战争史上罕见的。志愿军15军指战员伤亡很大,只剩下300人。我所在的12军31师91团是增援部队。我在二营营部卫生所,卫生所设在一处名叫章谷的隧洞里。英雄的黄继光是15军6连的一个战士。在坑道里,我们不断听到前边英雄事迹的报告。营长说:“我们要以15军为榜样, 不怕牺牲。只要人在,阵地就在。"
我记得最先同美军接火的是9连597.9高地11号前哨阵地上的一个班。由于班长使用兵力不当,全班投入战斗后,很快就造成重大伤亡,全班只剩下一个人,还负了伤。我背起这位负伤的战士,朝掩体急跑,忽然脚绊了一下从高地滚下沟里,差点摔死。但我抢救战士心切,背起他又跑。这时,一颗炮弹在附近爆炸,我们被埋入炸起的土石中。从土石下爬出来,负伤的战士让我快跑。我不,我背他又跑。这时候,阵地上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高地。
15军45师135团6连的战士黄继光,在连长万福来的指挥下,同全连战士经过大半夜血战,攻占了5号6号高地。这时,美军凭借前边4个地堡组成的子母堡,竭力顽抗。连长万福来命令黄继光为班长,带领战士吴洋和肖登良去炸碉堡。吴洋牺牲,肖登良身负重伤,只剩黄继光一人,他继续向主堡跃进,但他突然中弹倒地,仍匍匐前进,顽强地爬到主堡前扔出手雷。由于主堡很大,手雷只炸了一角。里边的敌人换了一个射击孔开始射击。在这个非常时刻,黄继光一个跳跃,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胸脯堵住了主堡的射击孔。冲上阵地的万福来连长,抱起黄继光,注意到黄继光身上的七处伤口无一滴鲜血,知道黄继光把最后一滴血都洒在路上了。
据我所知,在上甘岭战役中,我志愿军从1952年10月14日起至11月25日,和敌人打了43天,涌现出的英雄很多。有特等功臣、一级英雄黄继光;有和敌人肉搏,最后拉响手榴弹,同敌人同归于尽的孙占元; 有通讯英雄、用身体接通电钱的牛宝才。我们12军的新战士胡修道,是从后边补充上来的,他一个人坚守阵地,击退敌人的40次冲锋,毙伤敌人280余人。
据统计,在上甘岭战役中,15军共涌现出三等功以上的战斗英雄12347人。占该军总人数的27.5%。 我在这次战役中, 奋勇抢救伤员,身上多处负伤,救治的伤员有百人以上, 也荣立三等功,我被营部评为先进卫生员。 1952年11月, 我从上甘岭下来后,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这里,我还要说的是,朝鲜的人民对我们志愿军很友好,他们把热炕给我们睡,把饭菜给我们吃。他们很坚强,很勇敢。去年,我在一张报纸上看见有人说抗美援朝战争是错误的战争,那简直是胡说! 我常想,若不是毛泽东指挥若定,若不是志愿军在彭德怀总司令的指挥下英勇善战,流血牺牲,那我们刚刚站起来的新中国,可能就不存在了,我们都成了亡国奴,哪有今天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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