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听听《老城墙》
西安城墙夜景许蚕 摄
□许蚕
在每一个治世,这座城都被修筑得高大雄伟、岿然壮观;在每一个乱世,这座城都被外侵者视作拦路虎,必欲毁之而后快。而城中的居民,就在这一治一乱的转折下被裹挟其中。城固,要付出惨重代价,城破,则更是生灵涂炭。
这一围城墙,庇护了一代又一代的西安人。
1998年7月,我和几个同学持一本历史图册,从南门登城口拾级而上,第一次登上西安城墙,却没有见到古代城防系统中必备的箭楼。问一个在城墙上打陀螺的本地老人,他告诉我们:“二虎守长安的时候,让狗日的刘镇华给炸咧。”
“二虎守长安”是西安近代史上异常惨烈的一次保卫战,惨烈到连守城的两名主将都产生了幻灭感。从1926年4月初镇嵩军兵临城下,到11月27日冯玉祥驰援解围西安,历经八个月艰苦卓绝的浴血奋战之后,肩负守城之责的陕西督办李虎臣在胜利面前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他无法面对城中战死饿死的五万多累累尸骨,自此脱下军装,到三原当了隐士。而杨虎城题写在革命公园两座万人冢之间革命亭上的对联——“生也千古死也千古;功满三秦怨满三秦”,则充分反映了他矛盾痛苦的内心世界。
这座建于明初的城墙,不止一座城楼被战火所毁。
东面的长乐门城楼在明末被李自成军付之一炬。李自成给出的理由是:“若让皇帝长乐,百姓就要长苦了。”但皇帝彼时远在北京,受苦的其实还是城中百姓。东门城楼后来在清顺治十三年重建。
北面的安远门城楼,在辛亥革命中被起义的新军攻打清军时焚毁。1983年,政府做了一次整修,但只恢复了原来的箭楼。
而被刘镇华炸毁的南门箭楼,2013年才在原址上再造。
在每一个治世,这座城都被修筑得高大雄伟、岿然壮观;在每一个乱世,这座城都被外侵者视作拦路虎,必欲毁之而后快。而城中的居民,就在这一治一乱的转折下被裹挟其中。城固,要付出惨重代价,城破,则更是生灵涂炭。
这方墙曾挡住呼啸的箭雨,曾挡住隆隆的枪炮,曾挡住外侵者如潮水般的冲撞。有多少个被重重围困的恐惧的夜晚,这方厚重的城墙给予了那些战栗的老弱以安全感,又让多少个哭泣的妇孺能够得到片刻的安睡。
但这座城里的人们常年打城墙下经过,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也少有艺术。也许只有远离这座城的游子才会在漫漫长夜中想起它,或者那些初来乍到的异乡人才会好奇而惊讶地打量它。
身为一个来此求学的异乡人,我还清晰地记得1998年5月9日上午,当我走出喧嚣的西安火车站,面对城墙那道巨大裂口时的惊讶。而十年前,1988年,另一个异乡人尚飞林第一次站到这座城的面前。我不知道他来时坐的火车还是汽车,来后站在哪一方城墙之下,但他对这座城的打量显然比我更加持久和深刻,因为后来他写了一首笔力老到的《老城墙》:
讲的是情意绵绵岁月如花,
说的是争夺江山剑拔弩张。
看的是车水马龙繁华都市,
演的是才子佳人大秦腔。
一道老城墙,
盘踞平原上。
多少悲欢事,
留人间沧桑。
……
这首词作于1998年,是尚飞林来到西安的第10个年头。2013年,杨曦文为这首词谱上了曲。词曲都扎实有力、新鲜跳动且极富情感,再加上王建房轻松自如的演绎,呈现给我们一首完成度极高的佳作。
2018年5月31日,在来到西安的第20个年头,我把户口迁到了曲江。它是我来到西安的第一个落脚点,现在成了我的归宿。如果不出意外,我的子孙将在这座已经扩张了数倍的城中繁衍生息,我的家乡变成他们的籍贯,而这座城成了他们的家乡。
这二十年中,我无数次穿行于这座城中,数十次登上城墙,看着南门的箭楼重新筑起,看着火车站前的裂口再度弥合,看着它被饰以灯彩,看着人们在它的南门中迎来送往。夜幕下,城墙辉煌灿烂。
6月的第二个周末,为陪几个朋友我又一次登城。我们在城墙上骑车、漫步,我打开手机,把《老城墙》放作背景音乐。在歌声中我们看到斑驳的墙砖和砖上的弹孔,像一部无声的历史。
城墙始终沉默不语,先前怎样默默承受箭雨和炮火,现在就怎样默默承载光荣与梦想。它淡然地注视这世间一切悲欢离合,同时以博大的胸怀接纳一切过客。那些筑城者,那些守城者,那些破城者,那些修城者,那些施暴者,那些受难者——它阻挡他们,它保护他们,它埋葬他们,它养育他们。
它送走他们,它迎接我们。
很多年后,它又将送走我们。它不会老去,它只是在不断地增加自己的年岁。我们叫它老城墙,是一个错误,但它不言不语。
我们希望它活得久,我们知道它是有生命的。自从它出生之后,它就有了自己的职业和使命,同时有了鲜活的灵魂。它像它的祖辈父辈——汉长安城和唐长安城——一样,扛起了保土守民的重担。现在,它有了第二份“职业”,充当人类文明的信使——把先人的苦难与辉煌传递给我们,也把我们的现实与梦想传递给后人。
它历经艰险走到现在,又将踏踏实实走向未来。那个未来不为我们所知,但我们的后人与它在一起,他们会知道。
新闻推荐
本报讯(通讯员肖昆)今年以来,城固县委巡察办聚焦主题作风建设,以打造一支“激情、干净、超越”的干部队伍为核心,“刀刃向内”...
城固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城固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