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远的历史记忆和人文情怀——— 桂林博物馆藏“明清书画精品展”(上)
明李流芳水墨山水图轴
清上官周伏虎罗汉图轴
清居廉荔枝鹦鹉图轴
清李秉绶设色桃花图轴
清罗存理山水轴
清李吉寿梅花图轴
明邹迪光阳朔山图卷（局部）
明清书画是中国古典书画艺术史上最鲜明、最独特的绚烂艺术之花，它的各枝分茎、各片花瓣都贯穿着二元的对立统一：摹古，与革新；雅正，与奇异；冷逸，与狂放；臻丽，与萧疏。近日，桂林博物馆设立明清书画的专题陈列展览，让观众集中地、直观地领悟这份久远的历史记忆和人文情怀。
□本报记者张弘
本次展览共展出馆藏明清书画精品111件，其中，110件为首次与观众见面，包括3件一级文物，28件二级文物和77件三级文物。不仅有沈周、文徵明、董其昌、王宠、王时敏、王原祁、萧云从、王铎等知名画家的力作，还有陈继昌、张建勋、刘福姚、于建章、龙启瑞等桂林状元、榜眼、探花的书画作品，更有桂林本地画脉策源及发展的清晰呈现。展览大体上分三个部分：绘画，书法，以及书画的特殊载体———扇面。
一、明清绘画：出神入化妙手丹青
明清两代，画家之众多、画派之更替林立、画法之多变，都远超前代。风景秀丽的桂林城，以其得天独厚的山水风貌和悠然澹静的艺术氛围，引无数文人墨客流连忘返。在这里，不仅留下了全国知名绘画大家如文徵明、李流芳、萧云从、王时敏、王原祁等的力作，更有桂林当地丹青高手的传世佳品，以漓江山水景物描绘达观万物之神。它们共同书写了一部明清绘画的演变轨迹，筑就起桂林历史文化名城的深厚积淀，并在桂林萌发了自海上画派后中国最成体系、最具影响的新画派———岭南画派。
桂林博物馆所展出的明清时期绘画，以内容划分，有山水画、人物画和花鸟画；照画家所属流派或群体来分，则涵盖吴门画派、新安画派、清初“四王”、金陵八家、扬州八怪、京江画派、金陵画派、宫掖女画家群体、海上画派、岭南画派等，明中期以后重要的流派及群体几乎都有触及，基本呈现了晚明到清末中国画坛的嬗变过程。
奇山异水浓淡相宜（明）邹迪光《阳朔山图卷》
1073年，北宋大书画家米芾赴广南西路桂州(桂林)出任临桂县县尉。米芾在桂林留下了题名碑、自画像及和诗碑，并在阳朔绘制了《阳朔山图卷》。这是画史有据可查的最早的桂林山水图，惜失传于明代，坊间只见摹本，而其中一幅摹本为邹迪光所见。
邹迪光，字彦吉，号愚谷，江苏无锡人。万历二年(1574)进士，官至湖广学宪。邹迪光性情洒脱，中岁挂冠，纵情山水。见米氏图摹本后，依据想象也绘制了一幅《阳朔山图卷》。画卷纵22.6厘米，长626厘米。卷首题字“漫兴”，意即此画兴致所然、不拘一格。画家以能想象到的最诡谲的山石来描绘桂林的如黛群山，绘尽奇岩幽壑、秀润天成之态；山间界以悬瀑鸣泉，环以湍江清溪；复见城郭雉堞于山隈，行商旅宦于道路。画卷整体呈现一种流动的美，又随处见欹侧偃蹇，可谓尽“奇巧”之态矣。
邹迪光的《阳朔山图卷》，是目前所见最早的描绘桂林山水之传世作品，被誉为漓江画派的开山之作。画卷细致描绘了阳朔周边山景，所绘城池对桂林历史地理研究也有一定价值。
(明)李流芳《水墨山水图轴》
李流芳，字长蘅，号檀园，安徽歙县人，明代诗人、书画家。李流芳出身于晚明官宦世家，潜身东林庵读书，万历三十四年中举；时朝廷为魏忠贤所把持，李流芳绝意仕途，回家乡专注诗文画事。
文人画，外看笔墨，内则论道、论气、论心。李流芳高洁的人品与气节，反映在绘画上，就呈现出枯淡幽冷的野逸格调。画面山峦峻峭，林木萧索，房舍迭起，寒塘泠泠，笔墨苍劲清标，墨气淋漓，逸气飞动，有“分云裂石”之势。清代沈心友得李流芳山水画稿四十三页，后增编而成《芥子园画谱·山水卷》，条分缕析山水画各种技法，至今仍是中国画初学者的楷范。
人物典故风趣传神
清代的人物画不及山水、花鸟画发达，但肖像画却有很大发展。宫廷、民间及士大夫都兴作肖像画，于乾隆、嘉庆时最盛，清末沪上尚称发达。比较重要的人物画家，有上官周、高其佩、黄慎、华嵒、闵贞、改琦、苏六朋、苏长春、费丹旭、任颐、任熊等。这时期人物画的题材内容，除传统的仕女、神仙、渔樵耕读之外，写实、风俗的人物画也占据了很大比例。这些作品，都从不同角度反映了当时社会的各种现状；更有苏六朋、任颐等取自民间生活为题材的人物画，尤为被当时的市民阶层所称赏。
(清)上官周《伏虎罗汉图轴》
上官周，字文佐，号竹庄，福建长汀人。是康乾年间汀州著名画家，“闽西三杰”之一。他的《晚笑堂画传》精心刻画了周代至明代120位历史上文臣武将的人物肖像，栩栩如生。后来的《绣像英烈传》《芥子园画谱》中的人物，都是从《晚笑堂画传》中选取或模仿的。
《伏虎罗汉图轴》出自一个佛家典故。传说弥勒尊者所住的寺庙外，经常有猛虎因肚饿而长哮。弥勒尊者便把自己的饭食分给老虎，时间一长猛虎就被他降服，常和他一起玩耍。人称之为“伏虎罗汉”。图中一只老虎乖巧地蹲坐于地，头顶书卷，憨态可掬；而罗汉立于虎旁，含笑观书。
花鸟走兽栩栩如生
七千年以前，中国新石器时代彩陶上就出现了简单的动植物纹样。魏晋六朝时期，画在绢帛上的花鸟画不再作为配景而存在，开始向独立画科转化；唐时摆脱从属地位，成为独立画科；五代分出两个体系———黄筌的重彩写生和徐熙的重墨写意；北宋后期因宋徽宗嗜玩书画和花鸟，宋元花鸟画步入全盛时期，呈现百花齐放的局面。明清承袭元风，成为中国花鸟画逐步写意化的关键时期。明代后期水墨写意花鸟大兴，其中以陈淳、徐渭为杰出代表，将水墨写意风格推向高峰。至清，岭南画派鼻祖居廉、居巢以清新雅致的“没骨”“撞粉”“撞水”花鸟画蜚声画坛，对后世影响深远。
(清)居廉《荔枝鹦鹉图轴》
居廉，字士刚，号古泉，广东番禹人。幼时父母早丧，生活清苦；堂兄居巢携归教养，启蒙丹青。道光年间，兄弟二人游寓广西，在桂八年，向环碧园画师孟觐乙、宋光宝习画，尔后终自成一家面目。这位对清代花鸟画坛作出卓越贡献的岭南名家，不仅继承并发扬了恽寿平的没骨法，还创造性地开拓“撞粉”“撞水”技法，确立居氏独有的半工半写花鸟画风格，开岭南花鸟妍丽典雅之先河。
所谓“撞粉”“撞水”之法，即在色彩未全干之时，以适量的粉或水注入画面中，使之分别形成浑圆饱满的形体及阴阳向背的艺术变化效果。此幅《荔枝鹦鹉图轴》，为居廉40岁时所作，正是画技圆熟臻化之时。图右上部绘荔枝枝叶两枝，枝头硕果累累；一夏蝉正伏息于一只熟透的荔枝之上，蝉羽透亮；枝下一顽石上，两只鹦鹉立石而憩，石边一簇兰花幽幽绽放。荔枝在岭南是吉利、多福的象征；两只鹦鹉既寓意和睦成双，又谐音“英武”；蝉鸣高枝，赞誉君子高瞻远瞩；幽兰则象征君子的品性高洁。
九马丹青如画桂林
千峰环野立，一水抱城流。桂林的“山水文化”不仅吸引了无数岭外文人流连忘返，也孕育了一大批卓有成就的本地艺术家，石涛、周位庚、李秉绶、李熙垣和罗辰等人是当中的杰出代表，且家传门授，画笔如林，代不乏人。清代中晚期，桂林的书画艺术达到了一个巅峰，摩崖石壁书香淋漓，四湖之畔画馆玉立，李氏环碧园成为了岭南画派的肇端。
叠彩山下，环碧园兴
环碧园，亦名李园，在桂林城北叠彩山北麓白鹤洞前。此园元代为石氏桃园，明代是宗室(靖江王)别业，清道光四年(1824)归属辞官归隐桂林的李秉绶。李秉绶添筑亭台堂圃十余处，按苏州园林风格精心布置，向客卿士子开放收藏的数百件名家真迹。江南著名画师孟觐乙、宋光宝先后受李秉绶聘至园中设帐授徒、教习花卉，吸引了众多桂、粤两地学子前往学艺，逐渐形成两广宋、孟门下画家群；居廉、居巢兄弟亲至环碧园从孟、宋习画，后自成一家，独创将“撞粉”“撞水”与“没骨”有机融合，将中国花鸟画的题材和表现力拓展到一个空前丰富的境界，影响了岭南画坛大半个世纪；居氏弟子高剑父、陈树人等创立声震画坛的岭南画派，桂林环碧园成为画脉策源地之一。
芙蓉池馆，罗氏三绝
榕湖西南岸边原有芙蓉亭，六柱、六角、单檐、琉璃瓦、攒尖顶，与大榕树遥遥相对。芙蓉亭所立之地即为清代诗书画世家罗存理一门故居。罗存理是桂林布衣高士，一生云游四方，纵清癯家贫，却书六如诗句“闲来写幅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挂于家门，可见其洒脱。罗氏以笔墨作生涯，写粤西山水得心应手。子罗辰文武双全，因工于诗、书、画被誉“漓江三绝”；两广总督、大学问家阮元(1764～1849)曾延之入幕，亲为罗辰筛选删定诗作为《芙蓉池馆诗草》，并为之作序。罗辰热爱家乡桂林，亲作《桂林山水画谱》传世。辰妻查瑶溪、女罗杏初，均能诗善画，长于花卉草虫。时人有赞语：“罗氏一门三代风雅，殊为桂林山水生色。”
永福李氏，画笔如林
今桂林西南50公里，一片青山绿树环绕之中，坐落着永福县罗锦乡崇山村。该村建于明朝万历年间，文化深厚，人才辈出。村内李氏家族从公元1768年至1902年，有14人中举，贡生5名；李氏家族更是国内知名的画家群体，在清代广西画坛占有重要地位，世称“李氏一门，画笔如林”。
李氏家传画风始于乾嘉时期的李熙垣，其岳丈周位庚被称广西山水画家之冠，宗法四王、石涛；熙垣得其法，又留心自然而达观万物之神，画品被评“冰清玉润”之誉。熙垣重视家族教育，亲教子侄辈习画，次子李冕专长墨竹，三子李益寿工花卉走兽，六子李吉寿长于山水、梅花；又有李间、李骥年、李其华、李翰华、李允元、李毅元等等。李氏一门的书画，男女皆袭，代不乏人，至今已传八世。（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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