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量肉”和“任务鸡”
■秦裔工
我熟识一个人喊做“关养”,姓张,真名真姓。他是公社食品组的干部。没想到在食品组如此肥腻的地方,他却是筋瘦单薄。有人遇见讲他:张组长,你在食品组天天有肉吃,怎么总不肥呢?他一脸苦笑:“那肉是你自己的吗?有计划供应、要拿钱买的,我一个月就那点把点工资,养老婆仔女就不够。白吃吗?扣你一个多吃多占、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帽子,喊死!你敢?讲完了,一天闻着那杀猪的血腥味,猪屎尿臭滂滂,回去哪还吃得下饭,不瘦才怪。”
食品组,就是专门代表国家收购生猪,农民每年按国家规定国家牌价向国家交售自家养的猪。食品组也留下部分猪每天杀一个,按计划供应公社机关、街上的公家单位。
我们知青到队时凭票每月每人供应半斤,半年后没了。赶闹子买,贵啊,7角钱一斤,在食品组可以买一斤半了。一天的工分钱只能买7两多点。平时在圩上我们遇见张组长,总会主动地和他凑近打招呼递烟送笑。我住的地方离食品组近,半把个月一回的赶早去食品组一转。试着和他讲好话谦卑地堆个笑脸,他和掌刀的使个眼色就可以称半把斤不要票的下水猪肝粉肠给我。去密了,他也会为难,扯起我的衣角一边去讲:下回莫这样搞了,我们有规定,领导晓得了挨戳戳的呐,要的人太多,我哪有那么多。连我的下水刮出来就不够分。
这年中秋前,张关养作为工作队下到我们队,动员各家向上级分派交“任务鸡”的事。讲,这是为了桂林市人民过好中秋节,按国家牌价收购是拿钱买的。队长动员到我,我讲:“没错,我是养了鸡,刚刚醒抱带崽的鸡婆,你们不要。没长大的小鸡崽,讲太小。浪鸡你们又挑剔,讲斤两不够。”第二天平黑,张关养来到队里找到我商量,递给我一支“漓江”(烟):“你看得没?你自己养的鸡都没当合要求,明天闹子日你去街上买一个2斤上下的母鸡交算了,老母鸡不要噢,那种脸红冠子红差不多要下蛋的鸡才好,毛色油亮净般点的,屁股毛没得屎干爽的那种,懂了吧。你们知识青年的觉悟总比他们农民高吧,支持我一下,带个头,把这个任务完成,我也好向高头交差。”然后张关养凑近推了我一下,嘴角一歪一个笑脸打动了我。看在以往猪下水的情分,我也表示支持他。第二天闹子日,我硬是把当月屋里寄来的5元钱,相当我在队里出4天工才挣得到的2元钱票子,买了一只半肥不廋的母鸡回来称给他代表的“上级-国家”。
由于有了这点表现,是张关养汇报给了上级。那年的知识青年现场会在金宝公社召开,大队派我参加了。当天来回50里路,就是得吃了一餐不要钱有好多肉的晌午。却苦了我的脚筋,走得我腰酸背痛。
往事一晃五十年,前年葡萄公社举办一个诸葛亮文化旅游节我作为嘉宾上台,我用当地土话:“乡亲们蛮‘歪’有(蛮好没有)”,“台下齐刷刷地伴随着笑声回答,“歪!”(好)”。“这餐(回)党的政策好,近处有厂有事情做,口袋里有钱了哟?”应声齐答:“有!”接着我又讲:“我是五十年前老村里的知青,歇下我去食品组称2斤猪下腹到我屋里吃酒去,我就在上头街出去一点仔。”台上和我站在一起的活动赞助商诸葛开口了:“现在还有哪个买猪下水请客喊人家去屋里吃酒的,不管红白喜事请客总是在圩上的餐馆里点菜的了。你那是过时的做法了。”台下有人大喊,“是的,去饭馆乞。”
讲老实话,过去开后门买猪肝下水,不辞劳苦舍得底下,那是劳累过后的十八岁身子补充需要。如今我却犯了一个恐肉症。吃不得肥肉更不能喝骨头汤,特别是吃了猪肝下水,半夜就如桂林人讲的话“喊得应”的发作疼痛难耐。网上讲这是“富贵病”。如今生活好了,好多上了年纪的人都有。可怕啊。这是我们走上小康生活道路中的一个必须思考研究对应的问题,此后我要“杜绝下水,远离肉食”了。
如今食品组消失了,圩棚厂里摆满了的猪肉摊。“任务鸡”换成了“收购鸡”,农民养殖户恨不得你一笼一笼地收走。每当过年过节看着那碗里扒拉挑肥拣瘦的年青人,看着那啃鸡把腿满嘴油腻的娃仔,我羡慕得直流口水。
关养同志老了,应该退休在屋里带孙崽了?估计和大多数老人满屋追着孙子吃饭喂肉遭到嫌弃一样,扯起嗓门大喊:现在的豆子鬼嘴巴刁了。以前人家个个求到我要肉吃,现在轮到我求你吃肉,变天了。来嘛,我寡你个十天半个月,看你还刁不刁,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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