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雕像的前世今生(上)

华西都市报 2020-10-14 02:53 大字

德化窑白釉荀江款观音像。

清故宫博物院藏

《白衣观音像》五代故宫博物院藏

□祝勇 文/图

故宫博物院有一件五代时期的《白衣观音像》,画上的观音屈腿坐在方形束腰台座上,头束高髻,戴化佛冠,顶披白纱,项饰璎珞,内着红色僧祗支,外穿白色田相袈裟,右手执杨枝,左手下垂提净瓶搭于左膝上,跣足踏莲花,透出的沉静与慈悲,足以让人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以心相托。

故宫还藏着许多清代德化窑白釉观音像,实际上也是白衣观音,因为德化窑的乳白釉瓷器,“糯米胎”的表面,光泽晶莹,有如白玉,刚好可以塑造观音的衣料,可以说天衣无缝。

其中有一件荀江款观音像,因背后有“荀江”款而得名。她跣足立在水涡纹座上,身上的白衣,细腻贞静,一尘不染,菩萨身体左侧的衣褶简约舒朗,透出肌体的弹性感,右侧皱褶迭起,密集流畅,衣裳下摆翻卷,边角翘起,若迎风飘拂,长裙曳足,一只足自裙底露出,踏在水上,让人想到星空、夜晚、风停水静的彼岸,那皎然的形象,似乎真的可以化解这世间的苦难,让灵魂宁静和安妥。

体现艺术之美

那一天,辽太宗耶律德光做了一个白日梦。梦里,有一位神灵自天而降,给他带来一个消息:一个姓石的家伙将派人找他,建议他去接见一下。后来他又梦到了一次,一切都与前一次梦见的一模一样。不出十天,那个姓石的人果然出现,不过他没有亲自来,而是派了一个人来。耶律德光从来人的口中得知,他的主子是后唐的河东节度使石敬瑭,起兵造了后唐的反,一败涂地,企求辽国拔刀相助,石敬瑭愿意把幽云十六州割给辽国作谢礼。北宋秦再思把这事写在《洛中纪异录》里。

一听幽云十六州,耶律德光眼睛立刻就放了光,连说好好好,于是发兵太原,偷袭了后唐军队,杀死一万多人。石敬瑭终于翻了盘,率大兵攻入残阳如血的洛阳,存世仅十三年的后唐王朝,刚刚进入青春期就被葬送。它的余脉潜入江南,建立了新的王朝,仍然打着“唐”的旗号,就成了“春花秋月何时了”的南唐。此时,在中原洛阳,叛臣石敬瑭已把自己包装成新的皇帝,只不过是辽国的儿皇帝,史称:后晋。只是这后晋只活了十一年,比起“春花秋月”还要短促。

幽云十六州,包括今天的北京(幽州)、大同(云州)等十六座战略前沿城市,就这样被纳入了辽国版图。契丹人或许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能够如此轻易地放马长城以南。长城的屏障作用消失了,此后两百年,中原腹地袒露在北方游牧民族的视野之内,成为北宋皇帝的心头之患。北京后来也成了辽国的五个京城之一,称为:南京(因为是五京中最南的一个)。

朝代在不断地更换,就像大地上的庄稼,割了一茬,又长一茬,又像墙上的日历,撕去一页,再撕新的一页。但有些事物是永恒的,比如那曾经在梦里栖落的神,自从在北方冰寒的土地上驻足,就须臾不曾离开。

梦消失了,佛还在。

佛不是梦,它有踪影,有肉身——那是人世间能够想象出的最完美的身体,匀称、温暖、圣洁。

对于耶律德光在梦里见到的神,《洛中纪异录》分明记着:“花冠,美姿容”,“衣白衣,佩金带”。寥寥几字,足已凸显出她的身形之美。不久之后,耶律德光就从古幽州的佛光塔影里,找到了对应的美。

在幽州——那座已经属于自己的城市里,耶律德光尽情地徜徉。幽州城里,有一座大悲阁,是一座建于唐代的寺庙。在大悲阁里,他见到一尊观音像。在唐代,观音的形象已广为传播,而契丹国主,却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其实那眉目广长、慈意温温的形象,耶律德光并不陌生,因为这样的身形样貌,与他梦中所见不差分毫,只是身上袈裟,不是他梦里的白色。耶律德光命人搬走了这尊像,供奉在他们契丹族的发祥地——蒙古高原上的木叶山里,观音菩萨从此成为辽国皇室的守护神。

大悲阁——观音菩萨前往辽国的出发地,早已片瓦无存,只有一座2006年刻写的“唐大悲阁故址碑”,竖在今天宣武门外的下斜街——北京城无数大街小巷中的一条,仍在坚守岗位。在它的附近,不是鲜花糖果烟酒店就是桂林米粉店,盛大繁复的历史,简化成一段辞条式的碑文:

大悲阁始建于唐,辽开泰年间重修,赐名圣恩寺。故址在今下斜街南口外偏东。其附近为辽金时期重要街市,几经兴废,至二十世纪初,已全部无存。

但观音的形象没有消失,只不过它的身躯不是血肉,而是借用了玉、石、铜、瓷、纸、绢等各种人间材质,把灵魂寄寓在里边。“螺发盘顶,肉髻密布,右旋的轨迹,暗合着宇宙运动脚步的怆然。衣衫薄透,贴体流畅,均匀的衣纹婉转唱和着法相的庄严。”

耶律德光梦里那“衣白衣”的菩萨,其实就是白衣观音,又称“白处观音”或“白住处观音”。

白色,象征的正是观音纯净菩提之心。

成为文明的导体

《观世音现身种种愿除一切陀罗尼经》说,供养白衣观音时,应用白净的细布画出观音的形象,这样念诵白衣观音心咒后观音即可出现,满足供养者的各种要求。

故宫博物院有一件五代时期的《白衣观音像》,画上的观音屈腿坐在方形束腰台座上,头束高髻,戴化佛冠,顶披白纱,项饰璎珞,内着红色僧祗支,外穿白色田相袈裟,右手执杨枝,左手下垂提净瓶搭于左膝上,跣足踏莲花,透出的沉静与慈悲,足以让人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以心相托。

故宫还藏着许多清代德化窑白釉观音像,实际上也是白衣观音,因为德化窑的乳白釉瓷器,“糯米胎”的表面,光泽晶莹,有如白玉,刚好可以塑造观音的衣料,可以说天衣无缝。其中有一件荀江款观音像,因背后有“荀江”款而得名。她跣足立在水涡纹座上,身上的白衣,细腻贞静,一尘不染,菩萨身体左侧的衣褶简约舒朗,透出肌体的弹性感,右侧皱褶迭起,密集流畅,衣裳下摆翻卷,边角翘起,若迎风飘拂,长裙曳足,一只足自裙底露出,踏在水上,让人想到星空、夜晚、风停水静的彼岸,那皎然的形象,似乎真的可以化解这世间的苦难,让灵魂宁静和安妥。

佛教从溽热的德干高原出发,历经帕米尔高原(古称葱岭)、河西走廊,一路风尘地抵达黄河流域,正逢魏晋南北朝的战乱。因此,尽管笔者写过了唐,写到了辽,但黄仁宇先生说过的那“失落的三个多世纪”,在这里还需要重温,因为来自异域的宗教,正是在这三百多年里,在中国落地生根、茁壮成长,原因是它及时地填补了黑暗时代里人心的恐慌与价值的真空。一个容易被忽略的事实是,那流血漂橹、鸡飞狗跳的三百年,马背民族纷纷南下,饮马黄河,驻足中原,在无意间充当了一次文明的导体,因为这些马背民族接受异域文明时更没有障碍感。有他们在,佛教穿过中土,才如风行水上,顺利无阻。

此时的北方少数民族,已经不再像秦汉时期那样,被隔离在长城以外,作为中国史的配角存在,而是与中原文明有了深度的交融,甚至改变了人种和人口结构,在华夏文明中有了一定的“话语权”。这样的“话语权”已经随处可见,比如,中原人改变了从前(秦汉)席地而坐(卧)的习惯,椅子、床榻这些家具开始在日常生活中出现,“居室陈设以凭几和坐席为中心而转变为以桌椅为中心”,又助推了桌上陈设器物的丰富,在灯具、香炉这些实用具之上,又添加了砚山、砚屏、花瓶等诸多雅具,推动了宋代士人生活的风雅,同时纸张的幅面也开始变大,进而助推了书画规格、构图的变化。建筑也出现变化,房屋的高度增加了,窗户的位置也提高,服装也由宽袍大袖变为窄袖长衫,这些都来自北方民族的影响。而这些少数民族在制度上也采用了许倬云先生所谓的“胡汉双轨制”。“双轨制”一个典型的表现,是这些少数民族王朝的领袖都拥有两个头衔,一个是“大单于”,一个是“大皇帝”,尽管它们根本算不上什么帝国。

(作者系故宫文化传播研究所所长)

本版文图来源:《故宫的古物之美》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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