镌刻在记忆深处的边关哨所
□刘强
置身于旅游城市桂林，面对五光十色、精彩纷呈的现代人生活，每天都有许多新的感怀充盈我的心扉。在喧嚣、浮躁、变幻莫测的都市中，昔日工作过的那个简朴的边关小哨所时常让我想起，令我咀嚼回味，那是我人生中一段苦涩而又充满甘甜和欣慰的岁月记忆。
哨所坐落在边塞小镇的山顶上，那里山高林密，罕无人烟，哨所官兵常年担负引导飞机的任务。那一年军校毕业的我，胸怀“古人征战几人回”的豪情壮志，一脸稚气，背着充满美好希望和坚定理想的行囊，在首长们殷切的目光中，傲然踏上那浓雾弥漫的山顶哨所。没有鲜花和掌声，也没有鞭炮，甚至没有笑容，面对我的是战士那风侵霜浸的脸和虔诚、期盼、诧异的目光。我的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孤寂之感，原先设想的就职演说和施政纲领，刹那间烟消云散，我默默地打开行囊，消沉地开始了哨所生活。然而，就是在这山顶哨所，我经历了一件毕生难忘的事情，它如清泉润涤着我的心灵，使我在人生的道路上树立起前行的风帆，校正我人生的航向。那是令人记忆犹新洪水肆虐的夏季，哨所超期服役的老兵军，第一次回原籍探亲，在那沉闷炎热的日子里，军的心情却是格外的轻快，从早到晚，欢悦的歌声从军的嘴角轻轻溢出，圆圆而略显成熟的脸庞挂着甜滋滋的笑容，就连走起路来都似踏着轻快明朗的舞曲，翩然而行。在月朗星疏的夜晚，我和军面对面坐在小院的石凳上促膝交谈，军腼腆地告诉我：他的家乡坐落在绿树掩映、鲜花盛开的群山怀抱中，那里有连绵起伏的山峦，潺湲的溪水和飘香的稻谷。谈到家乡的一切，军显得自豪和骄傲，我还得知军在家是独子，唯一的姐姐远嫁他乡。他拿出父母的照片让我端详，照片上两位慈善年迈的老人并肩而坐，背后是朴实整洁的农家小院。军羞涩地告诉我，盼儿回归的父母已经在家乡为他物色了一个对象。
翌日，军踏上了探家的路途。后来我才得知，乘汽车、转火车，当舟车劳顿的军肩扛手拎着探望父母和乡亲们的大小包裹，日夜兼程赶回魂牵梦萦的家乡时，面对他的却是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肆虐后的残垣断壁，到处是水域茫茫，一片凄楚和荒凉的景象。军始料不及，先前心中酝酿已久的美好憧憬瞬间被击得粉碎，当军步履踉跄地涉水站在自家院落前时，房屋早已倒塌，父母不知去向。他们是没来得及转移，还是安全栖身别处，都一概不知，种种不祥的兆头笼罩着军，焦虑的军经多方打听寻找均无父母的消息。万般无奈之下军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带着身心的劳累和伤痛，又回到了山顶哨所。当时，我面对突然而归的军，望着他那布满血丝红肿的眼睛、憔悴的面容和那全身斑驳泥浆的军装，我感到愕然，泪水湿润了我的双眼。
在随后平淡而沉寂的日子里，先前爱唱好动的军变得沉默寡言，本来不会抽烟的他也燃起了灼人窒息的烟卷，重重地吮吸着。清晨起床更早了，把哨所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分内分外的工作抢着干，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驱除心中的苦闷，心灵才能得到一丝抚慰。目睹这一切，我试着去安慰军，而军只是报以隐含丝丝阵痛的微笑说：哨长，哨所和家庭孰重孰轻我懂得，我一定完成好哨所的任务！听着这朴实而掷地有声的话语，看着倔强而又刚毅的军，我仿佛感到有一座高大庄严的丰碑竖立在心头，映照出我心中的怯懦。
就在军归队不久的一天，一辆吉普车驶进哨所。从车上下来的指导员一脸凝重，他似乎有话对我讲，而看到军在一旁时却欲言又止，轻轻把我拽到一边，缓缓地从包中拿出一份电报。我看到指导员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心中陡然一惊，惴惴不安的心中充满了种种猜测，莫非自己家中出了意外事故。毫无思想准备的我慢慢接过电报，而军的名字赫然出现在面前，一行突兀令人心碎的字体闯入我的眼帘：父母双双淹亡。落款是军的家乡政府。我和指导员双目凝视无语，从对方的眸中我们都读出了电报的内容对军的分量。
备受煎熬的军病倒了，躺在病榻上的他意识恍惚中焦虑地呼唤着父母，同时伴随着那令人悲伤的啜泣。是雄鹰就要搏击风浪，是战士就要迎着困难而上。没过多久，军毅然从父母双亡的阴影中痛苦地走了出来，重新屹立在巍峨的山顶哨所，他的身躯像一棵挺拔的青松，深深根植于罅石中。按照上级的安排，年度实弹演习工作开始运转，针对保障复杂、仪器设备老旧的状况，平时技术过硬的军主动站在工作第一线，积极协助我的工作，晚上研究保障资料，制定种种预案；白天抓紧时间检修线路和设备，圆满完成了任务。事后，哨所受到了集体嘉奖，我又重新看到军脸上绽放出自豪的笑容。
离开哨所多年了，每每驻足凝思之时，在哨所工作的那段岁月便时常萦绕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在工作中遇到困难和挫折时，而军那高大的身影总不期然地在我脑海中浮现，宛如一根无形的鞭子，鞭策着我奋然前行。
而今，我已脱下戎装，承载着光荣与梦想，征尘未洗，鞍马未卸，身披新军事变革的硝烟，迎着呼啸而来的经济建设大潮，成为检察战线上的一名“新兵”。在新的岗位上我将履行新的职责，继续保持和发扬部队的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恪守公平正义的执法宗旨，心怀报国之志，力践兴国之行，把对工作的执着和追求抒写在广阔的检察事业舞台上，把对党、对祖国、对人民、对法律的无限忠诚镌刻在熠熠闪光的检徽上。
哨所的经历如巨大的财富充实我的人生，我感谢哨所，更感谢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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