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与我的乡愁
杜兴雨
离家在外的游子总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梦游九天之际触碰到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一丝乡愁，这不仅是故土对情感的召唤，也是自己年少时对故乡潜在的记忆与精神寄托。作为桂林人，很多人对家乡的回忆是那“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的桂林山水，有的则是一碗“汤粉润喉、老少咸宜”的桂林米粉，当然也有人是那“东西一座桥，南北一条街”的城市。而我对桂林的乡愁，则是桂林那方矮矮的城墙。
说起有城墙的城市，全国各地可谓不胜枚举。曾用来划定城市边界，守护一方平安的土石围墙，随着文物保护政策的实施和旅游发展的需要，倒也成了各地争相推崇的卖点。有的城墙高大耸立、气势恢宏，有的城墙朱红威仪、尽显富态，唯有桂林的城墙是那样的朴实无华，千百年如一日地伫立于碧水青山之侧，林立在亭台楼宇之间。
桂林现存的城墙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明代就颇具规模的城墙，这部分几经战乱毁损和城市扩建，时至今日只剩下东镇门、宝积山、四会路等断断续续的几段残缺不全的遗址。而另一部分则是那靖江王府的“院墙”。由于深居城内，又是王侯宅邸，加之靖江王府作为旅游景点而呵护有加，因此这部分城墙还相对完整。这些城墙高约两丈，宽约一丈，时至今日依旧气派不倒，风韵犹存。
在我的孩童时代，桂林城中这矮矮的城墙是我与同伴消磨假期、歆享乐趣的不二之所。因为受到历史剧的影响，我们一帮孩子便分成两派，互为攻守，捉对厮杀，玩起了现实版的“攻城”游戏，大家在城墙上下喊打喊杀的声音此起彼伏，常常扰得邻近的居民不胜其烦，纷纷告状。步入中学后，人也稳重了不少，这方城墙也就从“战场”变成了我骑车往返于家校之间必经的风景。独秀峰上清风徐来，拂过城墙上那一方方古老的青石，吹动着我们的面庞与头发，仿佛在轻声讲述着这里经历的风云变幻，沧海桑田。
转眼间，我来到古城西安已经五个年头了，在这个同样有着古城墙的城市里，我始终忘不了家乡的那方低矮的城墙。作为十三朝古都的城墙，西安有着宽阔幽深的护城河，高大宽厚的城垛，巍峨耸立的城门楼子，以及古朴端正的城门。我想，也就只有这天子之侧才能底气十足地配得上这方厚重的城墙吧，因为无论是何处的城墙，若是与她相遇则必然会自愧不如。
可是，每当在这威严耸立的城墙脚下行走之际，除了感慨历史的厚重，却总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陌生感。只因这墙太过严肃庄重，缺乏亲和力，不由得拉开了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同时也因这墙经历了西北风沙的打磨而显得太过刚烈，少了几分杏花春雨洗礼后的柔情。然而，也正是这方城墙，每每与她相见，就必会使我回想起家乡那方低矮的城墙，在岭南的绵绵细雨中渐染了一层青蓝的墨色。也正是这方巍峨的城墙，总能触动我对千里之外那座烟雨小城的浓浓情思。城墙底下人来人往，车流穿行，可见它早已融进本地居民的生活里，正如我每次骑车经过屋旁的城墙一般，虽不曾驻足留意，却在远离之后的不经意间触及到了乡愁之情。原来，远方的那方矮墙也早已融进了我的生命，成为了我对家乡记忆的一部分。
而今，我又一次登临这异乡的城墙，此时的古城西安寒冬方退，春意初至，霏霏细雨浸润着脚下这垛干涸已久的秦砖汉瓦。我想，此时的她是最像我记忆中那段城墙，被雨水冲洗，显露出一丝幽深的墨蓝，宛如一幅江南的水墨画卷。望着城墙下川流不息的车流，我的思绪也已追逐着落山的夕阳一路向南，在飘逸的云朵下掠过八百里秦川，抵达了我房前屋后那座曾经充斥着童声喧闹的城墙。那里必定也有同我五年前一般年纪的少年骑着单车穿过林荫小径，经过这见证过多少游子的城墙，任凭那含着淡淡桂花香气的暖风卷起他们年轻的黑发。终有一天，他们也将奔赴远方，而这曾经默默守望着他们的城墙也一定会在某个静谧的午夜，浮现在他们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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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林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桂林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