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湖那遥及天际的回响
□刘强
清晨,凭栏眺望,窗外雨丝横斜缠绵,烟云弥漫,绿了江南,醉了游人。
桂林,富有浓郁特色的岭南边城,山水吟诵在诗文词赋瑰丽篇章里,荡漾在人们心灵牧歌和自然箫声中。
在这微风袭人,雨丝侵衣的季节,踯蹰郊寒岛瘦的榕湖岸边,烟雨萦绕,且行且停,睹物思人,不知今夕何夕。
傲然独立的榕树楼———古南门,在飘逝的历史烟岚和竹册故纸里耸立着曾经的伟岸与辉煌,烟霭朦胧中,依稀可闻当年车水马龙的喧嚣与沸腾。千百年来,榕树楼阅尽人间繁华与沧桑,向世人娓娓诉说唐代名将李靖越南岭、抵桂州、抚平定、筑置城守济世安邦之英姿。铅华浣洗,烽火不再,狼烟偃息,一代名将文武韬略在岭南诸州“悦服”中,永远镂刻在古南门砖石罅隙里。风云无痕、岁月无情,苔生藓长的斑驳厚重墙体,不见当年虬根横亘城门、密叶覆楼的古榕树,那暮色渐起时凄厉的戍角悲鸣声,亦隐遁于茫茫苍穹中,成为无言的永恒见证。
细雨淅沥随风恣意飘洒,柔柔的湖水烟波微漾,逶迤的石径上,裙履接踵翩然,感触静听古人足音跫响和舴艋舟的欸乃声起,榕湖的魅力和别致也在疾徐缓急的声起声落中,在葳蕤的草木绚烂芳菲中得到幻化和演绎。
榕荫亭前,树木蓊郁,一首石船系于岸畔,沉默凝噎,波摇水碧,著名词人、大书法家黄庭坚积臆于胸的怆然喟叹。在多舛不济的人生仕途中,屡次被贬,鸾漂凤泊,羁宦千里,谪戍蛮荒,个中滋味,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据黄庭坚《题自书卷后》记载,在宜州编管期间,官府不允其入城,被迫蛰居城外环堵萧然、不蔽风雨的破草屋内,其人情淡薄、世态炎凉令人感怀。曾想,当年“山谷老人”赴宜州经桂林暂住短停的窘境和凄怆,是披蓑戴笠,短褐穿结,曲肱而枕之的意态安然?还是颦眉蹙额,怀恋那清庙明堂的诗酒投壶、猜枚斗鸡之娱乐,声色犬马、酣歌醉舞举觞之欢畅?抑或茶楼坐赏风月、饮酒品茗,依然“今日长安买醉,明朝岭外赋诗”的洒脱与不羁?在斜阳残照薄暮里,在风云低垂悲鸣的傍晚,泊舟湖畔,振笔直书《到桂州》,“桂岭环城如雁荡,平地苍山忽嵯峨。李成不生郭熙死,奈此百嶂千峰何”,抒泄不平之胸臆,赞美桂林千峰百嶂,在心灵深处醉情放浪山水,那情那景令人咀嚼回味,黯然神伤。
人生本是一袭风尘,一蓑烟雨,而今,斯人已去,声闻足迹俱杳,辞赋石船犹在,天地悠悠,系舟处,蕴涵一泓凭吊和遥想,“山谷老人”的仰天喟叹飘荡在湖畔上空,陡添榕湖的瘦削与冷碧。
榕湖在春雨怀抱里温婉静穆,漫步湖畔,湖光山色令人流连,景如是,心情却迷离感伤。生于斯长于斯,创“临桂词派”的“半塘老人”王鹏运故居“西园”安在?曾经钟鸣鼎食之门、书香官宦之族的王家,数代先祖辛勤劳作和苦心经营,在红荷映日、桂柳垂烟的榕湖南畔,构筑青砖灰瓦、朱楹绿窗,石径幽林的楼阁馆舍祖宅“西园”。而今,我们驻足凝思静听,能否耳闻“半塘老人”朗朗诗书诵读声?既在以后的岁月飘摇中,王鹏运步入仕途,身居高堂,也每每念及桂林的故居和童年时光,于《百字令》中彰显那份温馨和亲情:“杉湖深处,有小楼一角,面山临水。记得儿时嬉戏惯,长日敲针垂饵。万里羁游,百年老屋,目断遥天翠。寄予三径,旧时松菊存未?昨夜笠屐婆娑,沿绿溪路迥,柳阴门闭,林壑似闻腾笑剧,百计不如归是。”时过境迁,风物不再,现今“西园”遗址“邀月台”,王鹏运铜像身着布衣青衫,长辫低垂,眼色眉梢镇定淡然,凝眸眺望,欣赏幽幽花开之怒放、虫啾鸟鸣之歌吟,闻听潺潺流水、风萧雨骤,神态恬静安详,透露出领骚“临桂词派”、称雄晚清四大词人之首的学者儒雅和官宦威仪。这位晚清大臣因性情刚直不阿、直言敢谏而蜚声朝野,面对腐败无能、病入膏肓的清末政府阻塞言路、奸相专权、官场倾轧等顽瘤固疾,报国无门的忧患和愤慨郁积于胸,悲愤之情和抱负理想洋溢在字里行间,其奔放豪迈的词章律韵在“西园”、在榕湖畔,似黄钟大吕、金石之声震颤回响。
缓步西移,翠盖蔽天的“西园”遗址侧畔,是中国十大剧种之一桂剧奠基人唐景崧雕塑,侧后极具民族风格的壁照戏剧人物匠心独运,惟妙惟肖,重现当年唐景崧离台回桂建“五美唐”别墅,招收学徒、改编创建桂剧,及“桂林春班”剧社戏演的灯火笙歌之绚烂。然而,从清末至今人们对唐景崧功过是非,褒贬不一,毁誉参半,难有盖棺定论,给世人留下存疑的诟病。而今,面对唐景崧雕塑,心绪难平,无法感触巡抚大人当年如何直面台湾沦陷的残局,是迫不得已的退却还是另有他隐?当年桂剧的聒耳笙歌和锦绣盈眸,是否淹没甲午之战台湾军民的恸哭和枪炮声。或许这笙歌、这盈眸在“五美唐”别墅、在榕湖隐含着丝丝凄婉的呜咽和哀恸,令后人酸楚和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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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桂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桂林临桂区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