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农产品滞销，我帮家人在网上卖水果
记者 | 郑洁瑶 佘晓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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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春节对许多水果生鲜养殖户来说都不太好过。
疫情来势汹汹，受交通管控、市场关闭等因素影响，大量应季上市的草莓、枇杷、春笋等生鲜水果，都出现了严重的滞销情况。
以正当季的辽宁丹东草莓为例，这种草莓个头大，果味甜，在北京、河北等地的部分超市甚至能卖出40至50元一斤的高价。然而，疫情发生后，丹东当地的东港草莓，却已经无人收购，价格也随之跌到了4至5元一斤。
可以想见，一个月后，如果疫情仍没得到有效控制，大量果农就只能坐视成吨的草莓烂在地里。
在交通管控，收购商闭门不出的情况下，电商渠道似乎已经成为农民们最后的希望。近日，在各大社交电商平台，就突然出现了很多“带货新手”，他们本身在大城市有各自的工作，却在春节的这半个月，化身“微商”和卖家，帮助家人销售滞销的农产品。
以下是这些普通人的故事。
01
马京秋 大连庄河人
再过一个月，草莓烂在地里，大家一年就白干了
我是庄河人，庄河就在丹东市的隔壁，和丹东一样，我们这儿也家家种草莓，每个家庭一般都有一两个草莓大棚，总共一两百米长。
大学毕业后我在上海工作，做助理工程师，主要研究船舶柴油机的研发设计。今年腊月二十九回的家，那时候我已经知道有疫情的事了，村子里倒是没有太重视，是最近才开始慢慢重视起来的。主要还是因为草莓销售受影响。
其实今年草莓行情原本很好，年前一般卖到十四五元一斤，最高卖到20元一斤。但年三十之后，疫情发展严重，客车停运，水果贩子也进不来，造成大量成熟草莓卖不出去，只能在本村和周边就地消化，价格一跌再跌，降到现在的四五元钱一斤，还没有客商和经纪人来收。
我们庄河这边的草莓属于反季品种，春节正是上市的时候，每家的日产量都在一二百斤。现在有些家会采取降温和大量浇水的手段，延迟草莓的成熟期，但也只能延迟一周。如果疫情控制不住，再过一个月，草莓烂在地里。大家这一年就都白干了。
我现在就在找网上的渠道，目前是通过朋友圈和闲鱼，已经卖了100多箱5斤装的草莓了。价格的话，辽宁省内是65元顺丰包邮，京津冀鲁这些地区是85一箱。
有人说我的价格贵，但其实是顺丰贵，以5斤的草莓为例，从辽宁寄到北京邮费是34元，包装费的话大概是六七块钱。实际到我手并没有那么多。如果愿意到付，我可以八九块一斤卖的。
但除了说贵的，这些天我也遇到了一些好人。有一个人不仅自己买，还在他的朋友圈帮我卖了5箱，没要任何好处，还有人收到货之后觉得还不错就帮我又推荐给了他的朋友，大概是觉得我们受疫情影响太惨了，想要帮帮我们。
如果按现在这样的卖法，快递不停，那我家今年的受灾情况就还好。回去上班后，我打算在网上招一些草莓代理，让他们帮我们在朋友圈挂链接，我给他们佣金，这样我上班了也有人帮家里卖。
现在我最着急的还是上班的问题，马上要正式上班了，可我找不到去县城坐高铁的车，客运已经不通了，不知道怎么回去。
02
徐开凤 杭州临安人
儿子提醒我用闲鱼卖春笋
我是浙江临安人，父母家在浙江临安的青山湖街道。我自己在高虹镇开店，做生意。
我是初四左右回的娘家，回去问起现在春笋价格，没想到大家就卖两块五一斤，太可怜了。往年这个时候春笋应该价格很好，收购价有10多块一斤。现在把不好的部分去掉，只留下最好的，最多也才卖到7块钱。有些卖家弄得好的话，卖春笋的收入从两三万到十来万都有的。今年就不行了。对我父母来说，他们本来是靠每年这个时候卖春笋赚一些钱的。
周围人也跟我们家一样，春笋滞销很严重。主要是防控比较紧张，收购的人少了，有的人想了个主意是把春笋卖到隔壁村，就把笋放在村和村之间那个连接的地方，另一个村的人之后来拿，但量也很少。所以现在就是本地的人撑死，外地的人买不到。
后来儿子提醒我可以把春笋放到闲鱼上去，我在闲鱼上卖的是5斤65元，顺丰包邮。有人说我卖得太贵了。但春笋的价格是这样的，它一天一个价。大年初二的时候收购价居然就2.5元一斤，后来慢慢上来，到现在是5块、6块这样。但是我们还要邮费，我们把这些春笋里小的、老的，全部不要，上面去掉一点，全部处理好以后，用顺丰包邮的价格卖出。笋都是当天挖当天发，第二天就能收到的。
现在我在微信、闲鱼上卖，通过熟人介绍，已经卖出去几百斤了，每天都有人买。5斤基本上是65块，然后10斤起卖可以稍微优惠一点。这样卖下来，总算比之前好了一些。
现在比较困难的其实是我们村里那些年纪大的人，他们根本不上网，也不懂这些。平时的话，他们都是等收笋的人收，或者拿去镇上给他们。之前给收笋的人开了绿色通道，可以上门收，但是今天开始也不能进来了，收笋的人在自己村里，也不能去镇上了。这些笋放在家里不挖就老了。
现在我们这边都封路了，进不来也出不去，疫情对春笋的影响在大年初一那时候开始。大年三十那天收购价还有10多块，大年初一，我爸去镇上的市场卖，市场上价格降到了8块钱一斤，还不太有人要。我劝他卖低一点，他还不舍得，不过后来还是降了。我看他难受自己也挺难受的，毕竟老人都是自己种自己挖，很费力的。
03
莫蜀 广西桂林人
为了好卖，我弄了个沙糖桔免费试吃
我叫小莫，广西桂林人，家住桂林市的灵川县。我和父母的主要收入都是种植沙糖橘。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这边的果农，大家种植沙糖桔的田地都是租来的，今年沙糖桔行情不好，因为过年提前了，沙糖桔一般2月进入成熟期，而春节是销售旺季，这导致今年春节前沙糖桔的价格就已经很低了，好果也只能卖到1.8元一斤，这个价格基本没什么利润。
过去上一年底的沙糖桔，熬到第二年的春节，价格就会有回升。因为广东广西这边，过年讲究吉利，“橘”与“吉”谐音，寓意大吉大利，所以每年春节沙糖桔都很好销。但今年遇到这种情况，从1月20日开始，市场就没人了，再加上现在很多地方都封路，外地客商也进不来，柑橘销不出去。
现在柑橘已经进入成熟季节，我估计整个广西未来最少都还有几十亿斤没下树，所以越是大果农就越惨，因为你采摘人工还是要照常支付的，不摘今年果树挂不了果，果树会有致命伤。而工人的人工是3毛一斤，有些也是按天，一天100左右，这是必须要付的成本。
现在树上那些成熟的果子，最晚只能在树上留到3月，还很难保证质量。因为如果这期间出了南风天，水汽太重，熟了的柑橘就烂了。但没有老板要，我们也不敢摘，摘了放不住，只能说每一天心里都很焦灼吧，只希望这个疫情能快点过去。
我比较年轻，喜欢玩手机这些的，所以就想到在网上挂一些信息来卖。柑橘这东西便宜，为了好卖，我弄了个免费的试吃装，一斤，买的话只掏个邮费就行，怎么样都比烂在树上好。如果吃了觉得好，想再买，5斤装30元，我给包邮。不过我包不起顺丰，其他的快递现在也没开，要等10号。
04
刘思瑶 云南蒙自人
家里现在还堆着三四百公斤的枇杷
我是云南红河蒙自人，家里大概有20多亩枇杷地，我印象里爸爸好像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在种枇杷了，种了十来年。
蒙自的枇杷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其他地方枇杷都是初夏上市，蒙自枇杷成熟的早，每年11月开始就结第一批果了，会一直结到第二年清明节前后。然后收购商来，会把这些果子销到福建、浙江、四川、广东这些地方。
前几年蒙自的枇杷收成一直不好，种地嘛，看天吃饭的，干旱啊雨水啊这些都会有影响。今年按理来说还是这几年里产量最好的一年，没想到就赶上疫情了。现在受疫情影响，镇上的交易市场已经封了，枇杷收购商也不来了。
我们这的枇杷都是大果，40g以上的那种，去年12月，有收购商来，都是按50左右一公斤这样收的。你在网上，每日优鲜、盒马看到的那些，都很小，20g-30g那种的，五六个200g就要卖20块钱。
初一那会家里都愁死了，堆着900多公斤的枇杷不知道怎么办。枇杷熟了呀，地里也得摘着，一天10个工人的工资大概在1500左右，完全就是亏啊。初六那会，市场开了一天，收走了一些，不过现在又关了，估计现在家里还有个三四百公斤。如果市场一直不开，那收购价肯定还会降，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我现在就是微信上帮爸妈卖卖，卖的也不多，主要是朋友帮忙。运费是真的贵，包装成本差不多10块，运费是40-50，这还是便宜了，往常都是58-62。
现在我在网上卖的价格差不多就是每公斤28加上运费，比收购价多了七八块，没算手工费，都是我自己包装的。希望能帮上家里一点忙。
05
繆良佳 河南信阳人
每送一箱鸡蛋我都会认真的给箱子消毒
我叫繆良佳，河南省信阳人。我们家是开养殖场的。现在河南省疫情严重，道路封闭，各个养殖场都滞销严重。
我们家整体收入大多还是靠这个养殖场，去年的行情还不错，今年这个疫情的影响相当的严重。鸡蛋卖不出去，网上报价也非常低。所以我就在各种平台上放了信息。
家里这个养鸡场是我父母在家里养。我自己是在上海一家石油公司给领导开车，做驾驶员。
因为父母年龄大，以前都是鸡蛋贩子到家里面来收购，这一次因为疫情严重，来不了了。鸡蛋贩子年前说正月初三开始来收鸡蛋，但是因为疫情的影响，路都封了，到正月初五还没来，家里面鸡蛋已经堆了挺多的了。
平时我上网也比较多，最近也尝试了很多平台，比如固始县的一个今日信息平台，还有58同城、百度贴吧、微信群以及微信朋友圈。
现在疫情对我们这边各行各业的影响都非常大，特别是养殖行业。现在鸡饲料进不来，像玉米拉不进来，鸡就没有吃的，鸡蛋卖不出去，我们就没有收入。
我们家乡这边疫情防控做得还不错，每个路口都有人检查。我现在是送货上门，顶着疫情的风险卖鸡蛋。一箱360枚，平均44斤，去掉我个人使用的车马费用，差不多一箱赚十几二十块钱。年前人家过来收鸡蛋价格都要4.5元一斤，而现在我送到家才3.7元一斤。
为了安全，我每天出门前都会给鸡蛋箱子喷消毒水，每接触一个顾客自己也会消毒，为自己，也为别人。
比较开心的事情是，大家知道我的情况都比较帮忙，前两天去一个街道，街道办事处的几位还帮我宣传了一下，一车拉了七八箱一次性就卖完了，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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