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有个约定
文/颜静军
万万没想到，第一次到新分派给我帮扶的一户贫困户家中走访，竟吃了闭门羹。
那是2018年10月，根据工作需要，镇里新分派了1户2015年退出户给我跟踪帮扶。我欣然接受任务。在决定入户走访前一晚跟该贫困户电话约好次日上午9点到他家，一切似乎顺理成章。可当我在村文书的陪同下按约定时间准时来到他家，却是铁将军把门。打电话，关机……这始料不及的意外泼了我一头的冷水，我一下子愣了。
原本，对于刚接手的这一户退出户，我是信心十足的。本来嘛，我2016年初在另一个村帮扶的2户最初年人均纯收入不到2300元的贫困户，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我依据贫困户各自的特点，制定出精准的帮扶计划，通过激发贫困户的自身内动力等措施，使这2户贫困户每户年人均纯收入达到10000元以上，实现了“八有一超三保障”的目标，并于2017年底高质量脱了贫。现不就一户退出户嘛，只需跟踪、帮扶好他在维持原水平基础上持续增加收入，不致返贫就OK了，这对于做了将近三年帮扶工作，自认还有那么点帮扶经验的“老帮扶”的我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直到这次的初登门造访就吃了闭门羹，我才意识到：跟踪帮扶退出户，事实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容易。
“要不，先回村委，等午饭时间再来？也许他们都去田里做农活了，午饭时间就会回来了。”村文书不忍我白跑一趟，试图安慰我。
“我找他左邻右舍问问看。如在田里做农活，我让他们带我去找他。”我调整了一下心绪，果断作出决定。
在去找邻居之前，我先在脑海中将精准办提供给我的这户退出户的大致情况过了一遍电影：朱某飞，男，贵港市覃塘区黄练镇新朱村人。家庭人口4人。致贫原因：缺技术。家庭主要收入来源靠常规种植及务工收入。年人均纯收入3850元。
好不容易在朱某飞家前面的一户邻居见到有人在家，是位老奶和一小姑娘。说明来意，邻居老奶倒也热情，告诉我现在是农闲时节，田里没有什么活可忙的。朱某飞出去做建筑了，他老婆估计是去打麻将了。她说出一户人家的名字，让小姑娘去帮我把朱某飞的老婆找回来。我说不用了，就让小姑娘直接带我去找她。
跟着小姑娘来到她老奶所说的那户人家，只见这户人家大厅里开着两桌麻将，一众男女正在忙着“筑长城”。小姑娘指着其中一名长发中年女子跟我说：“那个就是你要找的人。”同时大声朝里喊：“飞婶子，有人来找你。”那人头也不抬边摸牌边回应：“谁找我？告诉他，我不在！”“朱某飞老婆，是我找你！来！”我感觉我有点抑制不住我的愠恼了。那人这才抬起头疑惑地朝门口的我们看过来。“我是你的帮扶人×××，昨晚不是跟你们约好了今天9点上你家来吗，电话你也有份接听的吧？现在可以请你回家跟我聊聊情况吗？”她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麻将桌。
往朱某飞家走了好几次之后，渐渐地，我跟这家人熟了起来，也渐渐地了解了这户每一个成员的脾性和喜好。比如，年近60的户主朱某飞自小家贫，没上过学，仅在扫盲班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人老实巴交，任劳任怨，是家中的顶梁柱。农闲时随村中建筑队到工地做些搅拌沙浆之类的小工，收入不高。年纪大又没技术，做不来赚钱多的砌砖之类的技术活。比朱某飞年轻10多岁的妻子，平日沉迷于打麻将。大女儿朱某林沉默寡言，去年6月初中毕业就不再继续升学，待业在家，终日无所事事地捧着台手机上网。小女儿朱某明还是一个六年级的小学生，在本村小学就读，学习还算认真，成绩中上，人也比较乖巧懂事。
很明显，这一家子需要扶志扶智，不然随时会有返贫的可能。
我唯一能做的是先把这一家子当成自己的家人。留意到朱某飞今年5月底年满60岁，5月初便主动帮他到社保站办理了养老金申领手续。为这事，他一直记着我的好，逢人便说：“我自己都不记得5月满60岁，这妹子竟记住了。若不是这妹子帮我去办理领养老金手续，我大字不识，还真不懂怎么去办理，到时也就只能去请求村干部帮忙了。”也因此，我跟这一家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趁着这个机会，我一次又一次地找女主人谈心，态度鲜明且诚恳地提议她改掉沉迷麻将的坏习惯，给孩子们做个好榜样。末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表态：“妹子，我听你的。”在今年的“六一”儿童节到来之际，我精心挑选了两套适合少年儿童阅读的书籍附上些励志的话送给了朱某飞的两个女儿。大女儿朱某林一脸尴尬地说：“阿姨，我不爱看书，都给我妹吧。”小女儿朱某明则如获至宝，连说谢谢阿姨谢谢阿姨。或许是觉得领了我的好意过意不去吧，朱某林主动加我微信找我聊天。她强调她不是读书的料，因此不爱看书，并说：“可我妹很爱看书，我们家又没钱给她买很多书，你送了那么多书给她，她高兴极了，太谢谢你了。”我接过她的话题问她：“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就这样整天玩手机度日？你想过你爸妈老了，会有一天无能力再撑起这一个家吗？”这一次，对方给了我一个长久的沉默。
一连好多天，我发信息给朱某林，都是她妹妹朱某明给我回复。索性我就跟朱某明聊起了她学校的生活和趣事，聊起了我听来的看到的种种见闻，有意识地暗示她越读多书见识越广。然后跟她一起憧憬她未来读中学乃至大学的生活。她无比向往地跟我说：“阿姨，将来我一定要走进大学校门！”我说：“好啊！阿姨就等着这一天了。”
有一天，我收到了朱某林亲自发来的语音信息：“阿姨，谢谢你提醒了我，也谢谢你对我两姐妹的关心和鼓励。从今以后，我要学会懂事，学会替爸妈分担了。我已决定，跟村里的嫂子们到广东打工赚钱，将来送我妹读大学。当你收到我这条信息的时侯，我已在去广东的路上。我是在动车上给你发的这条信息。”
接着，朱某明也用她妈妈的手机给我发了一条信息：“阿姨，六年之后，我一定给你一个好消息，一定会走进某一所大学，学更多的知识和本领，正如你所说，让知识帮助我们家走向富裕的生活，让我爸妈过上幸福富足的晚年。阿姨，相信我，我会努力的！”我连听了三遍语音，心里被一阵欣慰溢满，直至湿了眼眶。于是迅速回了一条信息：“好！阿姨相信你。六年后，阿姨一定看着你走进大学校门。咱击掌为盟，六年后，无论你在哪所大学门口等阿姨，阿姨一定赶到。记住，六年后，大学校门见，不见不散！”这一次，对方给我发来了一张甜甜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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