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苦竹寨 凭险抗蒙28年
苦竹寨唯一的一道城门：东南门。
右边为苦竹寨，正前方为小剑山，下方为小剑溪。
800年前，宋蒙两军在此多次绞杀，反复争夺……
1251 年，蒙哥继任蒙古帝国大汗后，决心将“上帝之鞭”挥向两个更远处：跨过非洲最长的河流尼罗河和亚洲最长的河流长江。宋蒙战争全面爆发。这场战争一 开始，蒙军的主攻方向便是四川。
时任南宋四川军政一把手的安抚置制史余玠，选择险峻的山隘加固和新筑了数十座山城。因这些城堡大多建在山顶平阔、四周峭壁环绕状如城廓的方山之上，史称方山城堡防御体系。这是中国古代战争史的奇观。
川北剑阁苦竹寨，是将蒙军主力堵在川外、在腥风血雨中屹立28年的另一个在当时与钓鱼城齐名的方山城堡，也是在史册里留下浓重笔墨的川中“抗蒙八柱”之一。
古寨险比剑门关
苦竹寨坐落在剑门关西南10余公里处，它与剑门关同为沿金牛道南下入蜀的必经关隘。由于苦竹寨四面均被悬崖深峡隔断的方形孤山，比剑门关更易固守，南宋军队明智地放弃了看似雄奇的剑门关，精心选择了更加雄峻且利于聚兵屯田长期坚守的苦竹寨。自此，苦竹寨成为南宋时以山城为战的隆庆府（今剑阁县）驻地。
2005年秋，中央电视台第4频道要做一档剑阁人文地理的节目，制作人员中一位必须出镜的年轻女主持人，是吓得来闭着眼睛被雇佣的山里人抬上苦竹寨的，因山陡路险（实际多处上山路已断），每走一步都可能是自己生命历程的最后一步。我登上苦竹寨的经历，证实了史书所言：“苦竹隘西北东三面崭绝，深可千尺，猿猱不能缘以上下也。其南一涂，一人侧足可登，不可并行。”
明末清初张献忠最后一次攻陷并血洗苦竹寨后，山上尸骨太多、冤魂不散、阴气太重，再加上山下山非常困难，山顶方圆4平方公里的平阔之地，便无人定居了。
宋军设险开山寨
我从剑门关出发，在密林中向西南方向步行约10公里，便站在了与苦竹寨隔壑相望的一处台地上。脚下，深深的沟壑里奔流的小剑溪恰似护城河，前些年在河里发现了数不清的生锈的铁箭镞；对面，绝壁陡立的苦竹寨正如《读史方舆记要》中所说：“四际断岩，前临巨壑；孤门控据，状如城廓。”
与四川境内几乎所有方山城堡不同的是，方圆4平方公里、且为当年县府所在地的苦竹寨，只有唯一一道进出的山门。这道被史书称为东南门的苦竹寨山门，筑于山腰的悬崖处不说，其城门拱顶是一块凸出的巨石，如天然的高墙而不可攀越。
这座城门，是南宋隆庆府所建的真迹，距今近800年。我借助打火机的光亮，好不容易读完镌刻在门洞右侧壁上的明代滇南镇守大将军高任重的题诗：“宋军设险开山寨，明守探奇到石门。一望剑山天下胜，诸峰罗立似儿孙。”
壮士魂魄化苦竹
1258年，蒙哥御驾亲征，兵临苦竹寨。面对天堑，蒙哥利用南宋降将张实，使其招降驻守苦竹寨的守军。张实满口答应，但他一进入寨内，反而与守将杨立一起坚守。张实为泸州神臂城都统，被蒙军使小人之计被俘，他又使小人之计得以脱身。按他的信条，军人渴望的是面对面的血战，死在战场上才是军人本色。
杨立是名将杨再兴的后代，一杆长枪使得出神入化；张实是北宋名臣张方平的后人，大刀功夫不弱，尤擅长立营布阵、策划谋略。被张实当猴儿耍了的蒙哥气得发疯，调遣最精锐的部队倾力攻打苦竹寨。但连续攻打数天，苦竹寨岿然不动。
蒙哥无计可施之际，一员名史枢的裨将请求领战。史枢本为汉人，所统领的部队尤其擅长山地作战。领命后他选派数十名精兵，于深夜从南宋守军认为最保险的一处巨壑，先缒绳入数百尺的绝涧，再攀援苦竹寨峭壁攻入城内。蒙哥则率军从东南门佯攻。
按常理，数十名攻入城内的精兵并不可怕，但苦竹寨守军的一名裨将赵仲武，领兵与声东击西的蒙军大战于苦竹寨那唯一的城门前时，忽听城内有蒙军的呐喊声，误以为东南城池已破，便献城投降。
第二天，蒙军逼迫已投降的南宋官兵指认抵抗最卖力者，结果，以杨立为首的40名南宋官兵被当场斩杀，张实被残酷地五马分尸。
漫山的翠竹，因吸纳了南宋将士的血泪而有了苦味，苦竹寨也因之由原来的朱家寨改为现名。
古寨城春草木深
此后，苦竹寨因处于入川的咽喉要道，蒙军即便绕过它进入四川腹地，也始终如芒刺在背。因此，宋蒙两军在苦竹寨多次绞杀，反复争夺，数易其手，它作为一座军事要塞，最终在南宋军民手中挺立了28个年头。
穿过城门，跨过一道城壕般的山涧，我们到了山顶。山顶平坦开阔，微有起伏，覆盖着一人多高的当地人称的马杆儿草，散落着一簇簇千姿百态的苦竹。宋军的演兵场，湮没在密不透风的荒草之中；县衙的遗址上，遗留着前几年护林工人的窝棚。想当年，这里是楼台林立、街市纵横、酒旗斜矗、车来人往，如今除了呼啸的山风，一片死寂。
因时值初秋，马杆儿草盘缠着不少1尺多长有毒的小青蛇，尚存的将军府残垣、火药槽、八角井、插旗石等遗迹，我就无缘目睹了。但我已经很满足了。因为我此时已经和我们的不畏强敌、热爱和平、敢于以身殉国的祖先们如此贴近，这本来就是一件幸事，足以令人为之震撼了。 马恒健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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