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友□张梁

德阳日报 2016-09-21 00:00 大字

这天上午，退休干部老王忽然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王二宝，王局长吗？我是你的老同学，石门乡的邱泉贵，有点事情，我想找找你。”

“邱泉贵？”电话里的声音苍老而陌生，老王楞了一下，想想有这么一个人，“什么事啊？”“你往天借我的钱，我想请你还给我”。“啊？我借你的钱？”老王大吃一惊。过去虽是一个不起眼的三流单位的副局长，但还是被别人客气地称呼着“王局长”，但在群里，自从加入同学QQ群，他被那些当年的学友叫着“王二宝”，难免有些失落。

“喂，王二宝，你在听吗？”电话那头的人显得有点急了。

他们相约在市中学对面的茶楼见面。挂断电话，老王总觉得借邱泉贵的钱不怎么可能。诸多考虑，他联系了两个身体好又和邱泉贵熟悉的学友，同去喝茶。

已中午了，陪同的两学友问老王午饭咋安排，他才看见窗户外一个身板微驼的老头正在问路，待他探头探脑走进茶楼时，老王从来者眉宇间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孔武高大的少年，可惜近半个世纪的风霜已经改变了眼前这个汉子的形象。当老头走到老王三人面前说道：“王局长，王二宝，让你们久等了，公交车今天人太多了。”

张、李二同学张大嘴，许久才反应过来：“邱，邱泉贵，邱同学！”

老邱头坐下说：“我还有点事，还要去给娃儿买点药。”说着，青筋布满的手伸向挎包。老王心一紧，下意识地把屁股向旁边挪了一下。老邱从挎包里拿出一个老旧的笔记本，从夹层中掏出一张叠着的小纸条递到老王面前。老王慢慢展开，是一个拆开的“经济牌”香烟盒纸，早已发黄，仔细看了，脸色一下有些凝重。

两位学友不明所以，抢过纸条看了，不觉哈哈大笑起来：“搞他妈什么鬼，还以为是啥子献宝图！”继而问：“老王，这是真的吗？”老王还是有些茫然：“好像是我以前的字体。”“是你写的。还记得赶场天，吃鳝鱼吗？”老邱有点急了。

赶场天、鳝鱼！老王若有所思。他眯着眼睛，头枕着藤椅的高靠背上，往事浮现。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某天，步行十余里路到乡场赶集，恰遇回乡的同班学友邱泉贵。两人都很高兴，钻进一个小饭馆。邱喜滋滋把好不容易抓了十来斤黄鳝卖了后剩下的两斤用来办招待，于是他给了两角钱加工费后，一大盘红烧鳝鱼就成了二人的下酒菜。大概条子就是那个时候写的，借饭店老板的笔写的，借来的二元钱好像买了本新华字典和一本唐诗宋词鉴赏吧。以后进厂、再读书、提干、调市政府、忙忙碌碌、打打拼拼，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现在退休都几年了。往事如烟，有些事至今清清楚楚记得，怎么这事就印象模糊了呢？

“我晓得你后来当了局长，为了娃儿我也想来找你帮助，最后算了，认命吧。条条也想算了罢，权当留个纪念。今天实在是手头不方便……”

“老邱，我看你娃是发疯了，屁几个钱多大个事，几十年了，你娃像捡宝贝一样还保管得有模有样，你说笑不笑人。”学友中的张同学拿起条条就要撕。老王制止，拿过那张泛黄折叠有痕的烟盒纸条，上面字迹清晰：借到邱泉贵学友人民币2元整，王二宝1972.4.6。

老王说：“不好意思了，老学友，你看……”

“你就大大方方给我200块吧。”

俩同学轰地大笑起来，“老邱，你娃这是在敲竹扛，打土豪吧！”

老邱一时也涨红了脸。

老王摆摆手：“不要这样说。那时的两元钱也是不简单的。我当时买的两本书给我带来的知识和愉悦多少钱也比不了。按照当时和现在物价比数看，十来斤纯天然野生鳝鱼现在也值三、五百元呢，这样，我今天没带多少钱，先还你500块。我在困难时，你能解囊相助，那份情谊可说是无价了，回头我再联系你。中午嘛，哥几位刚才敲我嘛，正好，邱老学友几十年未见了，中午我请吃鳝鱼餐，老邱，你意如何？”

邱泉贵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还有事呢。”

两位学友有些震惊，也有些自己挂不住了。但想想道理还是如王同学所说。

老王说：“老邱，有啥困难，吃饭时再摆谈一下，现在咱们有一个老三届学友微信群，人脉、技术、资源都有，中央也提***，学友们说不定就能帮上忙呢！”

老邱嘴唇嗫嚅着，许久，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