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一只柚子杀了 拓夫
作者简介
石才夫，笔名拓夫，壮族。中国作协会员。毕业于原广西民族学院中文系。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写诗，作品发表于《诗刊》《民族文学》《作家》《广西文学》等报刊和网络平台，有作品译介到俄罗斯、泰国、越南等国家，出版诗歌散文集多部。诗集《八桂颂》获广西第八届文艺创作铜鼓奖。
我把一只柚子杀了
先是把一层伪装剥下
柚子处心积虑想要保护的秘密
暴露出来
它们抱成一团，组织严密
不愿意说出
沙田的地址
还有那个女诗人
平时在哪里接头
谁是她的上线
它们不说，我软硬兼施
甚至许诺给它一个春天
柚子宁死不屈
最后，我将它一片一片
分解，这玉质冰肌
慷慨赴死，没有遗言
作为一个刽子手
我不相信世间存有善念
到最后我已经确定
柚子是清白的，但没有用
我和刀子都杀红了眼
现在你应该知道
杀死一只柚子
不需要任何理由
第一次见到大海的心情
见海的次数多了
就忘记第一次见到大海的心情
夏威夷的海
颜色太蓝，像倒进了染料
太平洋那么广阔
把我仅存的好奇稀释殆尽
黄金海岸的海
是金色的，南半球的秋天
懒洋洋躺在沙滩上
在花莲见到的大海
岸上花开，水底有金瓜石
往东边看，离家越来越远
那些海，都不是曾经沧海
我第一次见海的地方，也还不是银滩
它叫白虎头
那时面对大海发誓
要爱一个人
给她写诗
记住海的深远，辽阔
温柔和狂野
今天，我来到海边
落日照着一片沙漠
眼前早已
没有一滴水
雨夜入扬州
不是烟花三月，冬天的雨
更多寒意
夜晚进入的异乡人
不惊动残荷
一城灯火点亮销金窝子
运河在这里拐了个弯
风也跟着拐弯
京口瓜洲在近处
钟山隔着数重山
孤帆细雨
大江奔流
访瘦西湖不遇
的士司机说，西湖虽瘦
也需要至少半天
才能游完
我在公园门口，看见门票价格
一百元能看二十四桥明月夜
其实也不算贵
只是等不及夜晚了
月明或暗亦属未知
有些事情，想着就很美好
未必一定亲见
似现在这般到了眼前
又转身辞去
扬州也已是故人
江南绿
春风远，但山河渐近
此城位居江北
那个江南，隔一道水
就有了许多话题
造一座桥把江南拉住
水又留不住
流啊流，不舍昼夜
这一日天朗气清
明月湖荷尽菊残
我来之地，杨柳依依
也有一池湖水
扮作瘦西湖模样
只是岸边人行色
与此地有别
同样的也有，比如喜欢登山
敬畏一条大河
老师
我的老师退休多年
他现在在乡间行走
人们还是叫他老师
他研究易经
为了能一览众山
他甚至装备了无人机
我的老师现在不教语文了
他把自己放在山水之间
拜天地为师
但我总是记得当年他在教室里
教我们唱花篮的花儿香呀
听我来唱一唱呀
想起一个名字用尽全身力气
我以为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就像坚信海不会枯石不会烂
海确实没有枯石也没有烂
但我突然就想不起你的名字
燕子不会忘记旧年的屋檐
鲑鱼不会忘记洄游的路线
蜜蜂不会忘记花开的山谷
月光不会忘记潮汐的想念
但我突然就把一个名字轻易还给了时间
那座山却记得如此清晰
包括断了流的溪涧
半山上放歌的汉子
竹子的风骨松树的传言
傍晚出发的列车第二天清晨的遇见
秋天的风微凉
牛仔裤和格子衬衫
傻瓜机和彩色胶卷
我是在另一列火车抵达
另一座城市的那一刻
突然想起你的名字的
这让我一边背着行囊一边如释重负
我把三个字默念了一遍又一遍
告诉朋友
说我跋涉了整个冬季
却差点错过春天
今日立冬，风在北方巡视雪原
我注定在这个时候
把你和你的名字
重新藏在世外桃源
那里温暖湿润，宜万物生长
包括等待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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