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湖呐喊
四更的鼓点刚敲，右都御史曹铭便起床了，净面潄口，研墨写信。
第一封信写给广西驯象卫的丁显先生。蝇头小楷，墨香暗涌，曹都御史的眼前，浮现出丁显先生被钦点状元，封为授翰林院修撰的场景。曹都御史敬重丁先生，因为丁显在同科殿试中独占鳌头，更因为他为人刚正，敢做敢当。只可惜，才华卓绝的丁显先生，已远贬广西好几年了。
第二封，是给酣睡的妻儿的诀别信。这样的信，在曹都御史的仕途中，已绝非第一次写了。可这次，都御史的手抖得不行。坚持写完信，晨光也破窗而入了。
悄声叮嘱过家仆，曹都御史早膳也不吃，便义无反顾了地出了门。西北山里长大的都御史，随常打扮，独步入朝，在更衣室换了红袍官服。
洪武爷高坐龙位，秦淮河般的长脸上，不见任何表情，静等大臣出班早奏。左都御史吴斌迫不及待，持笏跪地说，今已查实真州十八名匪徒，纠结刁民，图谋叛逆，现全部缉拿，当满门抄斩，寸草不留。
吴都御史奏完，瞟了曹铭一眼。
洪武爷龙颜变色，立即准奏了吴都御史。曹铭出列疾呼，皇上万万不可！文武百官见状，嗡嗡之声四起。
曹都御史说，真州的十八名匪徒，涉嫌谋反不假，可纯属个人行为，父母妻儿全不知情，按大明律法，满门抄斩，未免太过分了！
曹都御史的为官为人，洪武爷心里清楚。当年，乙丑科进士文华殿面试，洪武爷对曹铭一见如故，大庭广众下赞不绝口。近年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闹矛盾，洪武爷也有耳闻，感情也偏向曹铭。可眼下，被左都御史吴斌所参的十八匪徒，走哪条路不好，偏偏叛逆造反呢！
要知道，洪武爷自己，正是通过造反夺得龙位的。曹都御史不知道洪武爷心里的弯弯绕，只据实陈述自己的理由，说造反的十八匪徒确实有罪，可够不上灭门，假如皇上准许判其死刑，有违大明律法。
洪武爷龙颜明显不悦。整个朝堂，一片沉默。
曹铭固执己见说，滥杀无辜，残暴执法，恐惹天怒，国运不长！
洪武爷的身子剧烈地震颤了几下，顿时龙颜大怒了。作为开国之君，洪武爷最忌讳“国运不长”之类的字眼，你……你……当场喝令卫士，剥了曹铭的官服，押到午门外示众。
文武百官，哪个敢不识时务说个不字！左都御史吴斌，更得意而阴险地笑了。
洪武二十八年的仲秋，应天府街头的银杏等乔木，过早地染了霜色，红橙黄绿，缤纷乱落。直至夕阳西下，曹都御史还被锁在午门外。络绎经过的市民，窃窃私语，又知趣地离开了。曹都御史嘴唇干裂，可脑袋高昂，双目紧闭。没有屈服的样子，最终被押进了刑部死牢。
洪武爷情知曹铭没有错，因为都御史的职责，正是纠劾百官，辩明冤屈……他辗转反侧一夜没有睡好，天蒙蒙亮，便派了心腹传话，说只要曹铭谢罪认错，便赦免他，官复原职。
明眼人看出，这是洪武爷给自己找台阶，也给曹都御史找台阶。
没想到都御史听后，竟仰天大笑，我曹铭拼命维护的，不是个人是非，而是大明律法！我有罪，请按律法论处，用不着徇私；我没罪，何谈赦免呢！
洪武爷无奈地直摇头，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斩！
长发蒙面的右都御史，沿玄武湖的太平堤走来，脸上没有一丝恐惧。过鸡鸣山脚，国子监传出琅琅书声。曹都御史悲从心起，突然停步，扯嗓子呐喊，学生们听着，皇帝眼下要杀一名无罪的忠臣，今后你们如果有人侥幸主掌了史馆，应把我的遭遇写成文字，让后代知道，我曹铭没白吃朝廷俸禄，上对得起苍天，下对得起黎民！
这呐喊，响彻玄武湖，响彻应天府，响彻中国的古文字中。
洪武爷的屠刀，杀戮了无数忠臣良将的屠刀，再次高高地举起，砍向曹都御史的颈项——火焰似的热血，惊心喷溅，红了玄武湖色，红了京师蓝天。
曹都御史被杀的消息，跟他那日凌晨的书信，同时送达了千里外的广西。历尽沧桑的丁显先生，什么话也不说，走到书案前，奋笔疾书一副挽联：忠骨北归青山为伴，虎观南空黄鸟凄桑！
一代状元英才丁显，从此忧愤交加，客死广西。他那绝笔对联，被送到京师曹铭家人手中，一路陪伴好友的灵柩，归葬大西北会州城东的曹家里川。
□毓新
新闻推荐
广西女足在北海训练。本报记者蓝永前文/图受疫情影响，今年很多运动队未能到北海训练，但有一支30多人的足球女队，却早在一个...
广西新闻，讲述家乡的故事。有观点、有态度，接地气的实时新闻，传播广西正能量。看家乡事，品故乡情。家的声音，天涯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