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春天里
□黄溪
从进德镇到百朋镇，沿湘桂铁道线，这一路有非常秀美的风景。如遇春天，那更是幻若画卷。
与湘桂铁路并行的还有南柳高铁，一新一旧揭示着时代快速的变迁，从而让这道风景线有了更多别样的内涵。从尧安开始，两边的山多了起来，峰峦林立，险峻之处是形态各异着浅黛色的绝壁，稍缓的地方则披着绿装。这里村屯的名字很有意思，比如尧安村，尧是传说中的古代帝王，而后面配上一个“安”字，这样的地名总会让人好奇，想知道出处。再往前是长安村，都带“安”字，这个不难理解。可是它紧邻贡村，“贡”字多少都会与朝廷扯上关系；接下来还有一个村子叫金陵屯，若是与长安对应，岂不都是古都？这些地名都够你玩味许久。
说到金陵屯，我对这里是情有独钟的，好多年前就开始迷恋这里的老屋，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覃连芳故居”。第一次来金陵屯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基本还能窥见村子百年前的原貌。村口有一眼清泉用石头砌成池状，低于地面两米多，池中保留着原有的天然石头，把饮水区和洗衣服的地方分隔开来。这里的水冬暖夏凉，我想那个叫覃连芳的小孩，在炎热的夏天也应该和一群小朋友在这水里嬉戏过。如是此刻在池边静坐，水面倒映的石纹及墙角和往时无异，它们从幽暗的洞口流出，总有陈年旧事讲述不完，和着鱼虾水草带上人间生趣。
最初右手边的村前是一排泥土夯实的瓦房，推开虚掩的旧木门，那是旧时农村里熟悉的味道，稻草与农具，安静地待在那里，因我的记忆而存在。屋背是小片菜地，今天泥房和菜地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新建的小楼房。不过那栋青砖青瓦的主体老屋还在，初次遇见它内心无比震撼，这是一件在全柳州都无比稀有的清代建筑作品。首先说这墙面主体，除了少部分基脚采用糯米浆和黏土制成外，大部分都用的是质地优良的青砖。在三都镇财主庄园也有用到不少青砖，不过没有这里的好，其烧制工艺和制陶没有多大区别。这青砖在哪里烧制还是一个谜，一百多年前能运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也非易事。始终觉得广西的石匠都是牛人，和四川的青石材质不同，广西这边大多是花岗岩，它质地坚硬，凿刻起来十分费事。这栋建筑采用了不少长条石料，工艺都十分精良考究，刻痕平整细密。细致的手工也体现在圆形石礅上，除了构件标准，在纹饰上也下足了功夫，不管是图案还是文字都拿捏到位，这是中原地区的风格。从力学上说，置于石礅上的圆形木柱并没有承受多大压力，更多的是为了美观并迎合传统风水学。这栋房子的墙面绘画也是一个亮点，带有粤式味道，经历了一百多年的风风雨雨依旧清晰可辨，还有部分是浮雕，多为花鸟草兽，取吉祥长寿之意。
村子中间有一条石板路，现在已是杂草丛生，两旁矗立着残破的旧土墙，砾石与螺蛳壳嵌在断面。它们是有灵魂的，记载延续我们活动过的轨迹，时光与人文在它们身上就像不同的衣服颜色在轻轻跳跃。再往左去是一栋两层楼砖木结构的房子，覃连芳的家人大多数时候住在这里，和细节有关的故事还需探寻。中间是客厅两边是厢房，有门通到后院。一层客厅靠后是向上的楼梯，楼梯左右都可上，这一设计还是初次看见，时常感叹古时工匠的智慧。二楼由木板铺就，一架木质水车放在墙边，小时候在农村用过，说起来都是历史。有阳台可眺望远山，此时满目春色，高铁就在村前，不时有动车呼啸而过。每一种遇见都会带着意想不到，左边墙上有一幅壁画双鹤站立，惟妙惟肖，应该有许多人看过它，所有的岁月都可以回放追溯到多年以前。空气中他们都还活着，以另外一种方式，如厚重的负氧离子，这也是古建筑能让人无比痴迷的原因。
在后山有覃连芳将军的坟墓，可以看得更远。酒壶山，湘桂铁路，他的碾米房早已经倒塌，马朝河水呜咽着向东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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