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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身却羡沙头鹭

济南时报 2020-01-12 14:03 大字

□新时报记者 钱欢青

近读薛龙春先生《元明书法谈丛》,颇觉意趣纵横。一者,文章行云流水,绝无诘屈聱牙;二者,字里行间情感饱满,识见、情怀交相并举;三者,有趣故事信手拈来,令人莞尔、喷饭而又有所得。

我辈愚钝,无法对皇皇元明书法史有深刻的体会,却确确实实体会到了那些有趣故事的魅力。就说见与不见,在济南有一则广为流传的故事,说的是明代“后七子”领袖李攀龙,在大明湖南、百花洲中建了个白雪楼,白雪楼独立水中,无桥相连,有客来访,若为达官显贵,则不见,若为文朋诗友,李则放出一叶扁舟,载人入楼。

《元明书法谈丛》多有记此“见与不见”的故事。

如元代浙江龙游人吾丘衍,多才多艺,能写诗,懂音律,还精通古器物款识的鉴定,是篆书与篆刻名家,却也是个性格旷放,有高士不仕之节的怪人。吾丘衍不轻易与人接触,有些令他讨厌的客人谒门造访,他从楼上遥遥地对着人说:“我已经出去一会儿了。”然后便自顾自地弹琴、吹箫,不再与人搭话。

元末浙江诸暨人杨维桢,“文章巨公”,诗文主盟东南,博学高才又相当自负,“铁崖自许贬谪仙人,又说前生小李身”,是说他自比于唐代大诗人李白与李贺。杨维桢居松江小蓬台,很少下楼,还在门上贴了张告示:“客至不下楼,恕老懒;见客不答礼,恕老病;客问事不对,恕老默;发言无所避,恕老迂。”人们经常看到杨维桢披着鹤氅,戴着铁冠,坐在他的小蓬台上,客人来了,他既不请上楼,自己也不下来。好事者与他遥相高谈大噱,有人拿出核桃杯请他喝酒,喝得高兴了,他就取出铁笛,为人做长弄短,旁若无人。当时城中的富人听说了杨维桢的名声,纷纷载酒相过,就是为了一闻笛声。直到他去世百年之后,提到杨维桢的名字,松江仍是无人不知。

如此“不见”,是一介文人气度挺然,傲视官场的心性体现,读来自然令人畅快。但显而易见,“不见”的结果,也会导致“黎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书中一篇《倪瓒的洁癖》写到无锡富家子弟倪瓒,才华盖世,拔俗不谙世事。说有一次,张士诚的弟弟张士信闻倪瓒大名,带着很多钱帛来请他画画,倪瓒生气地说,我可不做王门的画师,当面将张士信带来的绢撕裂,张士信自此怀恨在心。有一天张士信和一干文士泛舟太湖之上,嗅到旁边的小船上有

异香,急急去查看,果然是倪瓒。张士信遂大怒,欲杀倪瓒,诸文士赶紧出面解救,倪瓒才得免一死,但仍遭张士信鞭笞。

不过故事还没有完。在受刑时,倪瓒一声不吭。后来有人问他,你窘辱之时为何不出声,倪瓒得意地说,那时若出声,便俗了。

“见和不见”的故事这么多,我总觉有点“缺啥补啥”的意思。元明两代,政治上是宋代的大退步,专制的狼牙棒早已挥下。虽然后人常将“十等人”(所谓九儒十丐)当作蒙古法律所定,实于史无稽,且元朝专设儒户,蠲免其差役,基本保证了读书人的温饱,但儒生地位之明显沉降,确是事实。明代更是如此,《永乐大典》主持人解缙,少年得志,书法在永乐朝更是首屈一指。然而由于政治的倾轧,亦由于为人性格过于外露,解缙的仕途并不平坦。永乐五年(1407年)因立储事,解缙被外放为广西布政司右参议,旋改交趾,督化州。永乐八年(1410年)解缙入京奏事,正好朱棣北征,于是拜谒太子,这给他带来了大麻烦。永乐九年(1411年)他因为这次拜谒以“无人臣礼”的罪名被捕下狱,永乐十三年(1415年)正月被锦衣卫灌醉后,埋雪而死,卒年仅四十七岁。

就是名满天下的赵孟頫,即便备受皇帝推崇,官至从一品的翰林学士承旨,也不过是“奏伎宫中”、点缀文治的角色。所谓“非世皇有公平大度之心,则无以网罗胜国之贤;非公有博雅渊深之学,则不能藻饰太平之美”。因而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赵孟頫终于得以外任济南路总管府同知,有机会暂时回到家乡嘉兴,才会写下这样的诗句:“空有丹心依魏阙,又携十口过齐州。闲身却羡沙头鹭,飞去飞来百自由。”

读一本谈书法的书,说来说去却是文人爱自由的故事,实在是离题万里了。想来于古人而言,经史子集,经世致用才是大事,书法不过是实用之余的“雕虫小技”,唯经世之才不得展,只好躲进小楼成一统。书法,或许是他们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精进自己,为生命留取的一条自由通道吧。

诚如赵孟頫《自警》一诗所言,“齿豁童头六十三,一生行事总堪惭。惟余笔砚情犹在,留与人间作笑谈”。赵孟頫写此诗是在仁宗延祐三年(1316年),正是他大受优遇之时,“炙手可热心可寒”,那一年,人们在看到他的微笑时,不知道会不会注意到隐藏在那微笑之下的,绵延不绝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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