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乡绣球：爱在针线间 □覃海娥
引语：壮族制作绣球的历史悠久，宋人周去非在《岭外代答》中记载：“上已日（三月三），男女聚会，各为行列，以五色结为球，歌而抛之，谓之飞驼。男女目成，则女受驼而男婚已定。”大致是说，每逢春节或三月三民族歌圩节，壮族青年男女都到野外举行抛绣球活动，以抛绣球为媒介，不少青年男女结为夫妻。现在，绣球成了广西壮乡的吉祥物，成为传递爱情、亲情、友情的民族文化使者，也慢慢地成为许多家庭中最漂亮的装饰品。
关于绣球，在壮乡流传着一个美丽的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小村庄里，居住着一户贫穷人家。这家的儿子阿哥爱上了邻村的姑娘阿秀，美丽善良的阿秀，也深深地爱上了诚实、勤劳、勇敢的阿哥。一年春天，阿秀在一次赶圩时，被镇上一个有钱有势的恶少看上了，要娶阿秀为妻，阿秀以死相胁，誓死不从。当恶少得知阿秀爱的是邻村阿哥时，为了让阿秀死心，设计陷害阿哥，阿哥被判了死刑并关进地牢，待秋后问斩。阿秀听到这个消息后，似晴天霹雳，整日以泪洗面，哭瞎了双眼，阿秀哭瞎了后，就开始给阿哥一针一线地缝制绣球，针扎破了手，血流在绣球上，被血浸染以后，绣球上的花更艳了，叶更绿了，鸟更鲜活了。经过九九八十一天，浸透了阿秀鲜血的绣球做好了，绣球代表阿秀对阿哥深深的爱恋。阿秀在家人的陪伴下，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却已被折磨得骨瘦如柴的阿哥，阿秀绝望了，摸索着从身上取出绣球戴在阿哥的脖子上。这时，奇迹出现了，只见灵光一闪，阿秀、阿哥和家人便不见了。
这个美丽的传说是从我曾祖母那里听来的。当时我是家族里最小的女孩子，经常与及笄的姐姐们围在曾祖母旁学做绣球，看着她们一面穿针引线一面听着曾祖母念叨，说到涉己处个个还羞红了脸，只有我不知所然，她们就逗我说：“十妹，用心跟着曾祖母学做绣球啵，要是做得丑了，可没有哪个小伙敢接受你的绣球咯。”然后，一阵银铃的笑声在萦萦绕绕的丝线里飘散。
我曾祖母做的绣球在小镇上颇有名气。最西边的里间屋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绣球，有些是她刚做的得意之作，有些是她收集的老一辈的经典手作。小时候我特别迷恋这些绣球散发的经年“女儿香”和它们森森细细、繁繁简简的工艺，越老旧，越有不可复制、不可多得的华年。
有时候曾祖母会带着姐姐们在后屋院子里晾晒制作绣球的面料，这些面料，多为红、黄、绿三色，象征幸福、忠诚的爱情。待布料晒干后，姐姐们便采摘些自己喜爱的花儿，撒在布料上，细心包裹好，再挂起来。风吹过，便闻到一股股花香，花的香味深深浅浅，代表不同的情感，有些浓烈，有些淡雅。待晾够三天三夜，让花的香味全浸入布料里，姐姐们便开始用这些带着芬芳花香的布料给各自的心上人缝制绣球。
一般先从内包开始制作。内包采用的布料厚实耐用，用细丝打眼，粗线走针。内包缝合成圆形，留口倒入木棉花或豆类，洗净晾干的红豆，也称作相思豆，喻意美好的爱情。曾祖母说她小时候采用豆粟、棉花籽或谷物等农作物种子作为绣球的内包，这除了使绣球有一定的重量便于抛掷外，更深层的意义是——绣球为“吉祥之物”，象征着生长、生育、兴旺、平安之意。待内包的留口缝合后，再缝制花瓣，大多为12瓣，每瓣皆绣上各式吉祥物，如梅、兰、菊、竹等花卉图案或春燕、龙、凤等。除中间四瓣选材不拘外，其余则要求“上四瓣必挑飞禽，下四瓣须为走兽”。
经过一代又一代的壮族女儿的传承和改良，绣球工艺越来越精湛。最精美的绣球当首推采用“堆绣”这一古老而复杂的刺绣工艺制作出的“堆绣绣球”，一般的绣球大都采用单线刺绣的方式在花瓣的面料上绣出各色图案，花瓣面料上的图案为平面式，线条、色彩如画一般美，同时刺绣方法与过程较为简便；而采用复线刺绣方法的“堆绣绣球”则图形更为精美，图案极为复杂，所勾勒之物栩栩如生，极富立体感，如鲜活之物欲喷薄而出，乃绣球中的极品。
手工制作的绣球是壮族女儿智慧的结晶。而抛绣球则是壮族男女青年表达爱情的方式，到现代则成了壮族人民喜闻乐见的传统体育项目。
小时候最开心最期盼的就是“三月三”歌节，抛绣球是歌节最隆重的活动。当天早早的就喊阿妈起来帮打理梳妆，穿上漂亮的壮族服饰，跟着姐姐们到歌节舞台的阁楼上。
姐姐们身着盛装，拿着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绣球，等着抛给有情郎。而壮家的阿哥们，则早早地在阁楼下巴巴地盼着。要想接到阿妹手中的绣球还得先过第一道关——对歌。
“绣球飞飞，心儿飞飞，飞到婆家吃米锥。”“绣球飞飞，心儿飞飞，阿哥心里有阿妹。”
……
在你来我往的对歌中，爱情的种子已悄悄深埋在绣球里。
我长大后拥有了爱情，却将曾祖母绣球手作的活儿给遗落了，只是时常会想起曾祖母那摆满了各式各样绣球的小屋，心里总是酸酸涩涩，收藏的那些绣球，落满了灰，也依然芬芳扑鼻。细端赏，那些映在它们身上的旧时光，是无人可知的美。
好在今天，壮家的优秀儿女们，不断为绣球这一古老艺术品注入新的活力，令其在新时代再次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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