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山 □张雄新

来宾日报 2019-08-30 09:30 大字

我的家乡在广西来宾市的一个小山村。

村的后面有许多山，它们都是广西随处可见的普通的山。它们没有泰山的巍峨，黄山的奇秀，也没有华山的险峻，衡山的灵性。这些山一排排，一座座，或连绵起伏，或孤峰矗立。有的怪石嶙峋，有的形如覆钟，有的状若竹笋。它们巍然不动，静默无声，像一位时间老人，亘古不变地屹立着，静观世间百态。

记忆中的家乡很贫穷，可家乡的山却丰富了我的童年。那时家乡的山成为小伙伴的天然游乐场，一年四季,百玩不厌。我们春采百花，夏寻蘑菇，秋尝野果，冬猎鸟兽,山上总有玩不够的千奇百怪，吃不厌的奇珍异果，看不完的山花烂漫，听不绝的鸟兽虫鸣。那时候家乡的山在我眼中就是最美最好的山。

可大人却不是这样想的，至少我大伯不是。我记得有一年冬天，天特别的冷。风从山谷吹来，呼呼地响，狗儿对着山那边轻吠几声，又灰溜溜地钻进床底去了。大伯却拎起斧头上山，他要把分给他的那片山林中的树伐了当柴烧。我是不敢阻拦的，狗娃、二妞也不敢。狗娃二妞他爹早些时候就已经动手了，他们家山林几乎全是松树。春天里，二妞最喜欢拿松花逗我家的小狗玩，松花毛茸茸的一串儿，像狗儿的尾巴。我喜欢夏天去松林里采松菌。初夏的一场雨过后，松林里会长出松菌。有的才冒出土，探出灰色的小脑袋，可爱极了。更馋人的是不管烤着吃，还是煮着吃，松菌绝对是人间美味。狗娃最爱在立秋后带着弹弓，在松林里打松果。只可惜，大人大斧一挥，山上碗口粗的树木都伐光了。一时间，儿时的“游乐场”变得索然无趣。光秃秃的山，花儿不再艳丽，松菌不再生长，野果不见身影，鸟兽没了踪迹。小伙伴都懒得上山了，而我也告别家乡的山，外出求学了。

九十年代，改革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我在逢年过节回过老家几次，欣喜地发现家乡的山正在悄然变化。村里积极响应国家植树造林的号召，很多村民开始在山坡上种下一片片树林，贫瘠荒凉的大山开始披上了绿妆，也给村民带来了财富。有的村民通过种植经济林建起了新的楼房。

穷则思变。村民们似乎又回到了伐薪烧炭的年月，目光再次盯上了家乡的山。“砰——”的一声巨响，鸟飞兽窜、山崩地裂的一阵阵爆破声划过长空，在山谷中久久回响，山后的一处采石场人声鼎沸，机器轰鸣。因城里建房铺路，需要大量的石料，那些无人问津的大石山一下成了香饽饽，吸引外地的老板来投资采石。可是，每每站在村前眺望，一栋栋漂亮的小楼房错落在绿树红花之间。正心生赞叹，村后那一片原本苍翠欲滴的青山突兀地闪出一片白光，那是采石场的作业区。感觉就像是一个天生丽质的大美女，脸上突然出现了一块伤痕，惨白而吓人。山谷中的每一次回响，都像是大山的一次呼唤，一次呐喊，一次痛斥，刺痛着村民的神经。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中国迎来了新时代。再次回到家乡，家乡的山已经成为村民们眼中的金山银山。和谐、生态等字眼不时出现在村头的标语中。采石场早已封山复垦，开山挖路的挖掘机转战别的山头。村民们用挖掘机把山坡整饬成一排排梯田状，错落有致，然后在山上种植柑橘、柚子、桃子等水果。花开的季节，远远便能闻到芬芳的花香。鸟兽开始出没山间，不时可以看到山鹰在石山腰间翱翔，顽皮的山猪更是冲进村民的果园里拱食桃果。

山还是那些山，可情却不是那般情。每逢走在村里，与上山的村民打招呼，总能听到一声“上山喽”，然后便爽朗地笑，笑中带着甜，像极了小时候上山的情景。家乡的山又变成村民眼中最美最好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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