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童年
○○尹远璠
我是1936年出生的,抗日战争就是我整个童年的记忆。这些记忆,既来自亲身的经历、也从家中长者经常的讲述中重温、更有母亲留下的几本充满辛酸血泪的笔记,让它们成了永恒。
在日寇的铁蹄践踏广西之前,我家住在桂林。父亲在邮政部门做电报翻译工作,母亲在广西省政府当科员。两个工薪族养活老小几口,应该是生活无忧、还算是“幸福”的吧?
可是在我的记忆中,很难见到父亲的身影。原来他大约在1938年就离开了家,是响应李宗仁长官的召唤到前线当译电员去了。可我从记事起就好像没有见过他。生活的重担压在母亲一个人身上,但是她还把孩子们送到实验小学读书。在我读到三年级的那年(1944年),抗战形势不利,敌人逼近桂林,省政府宣布桂林紧急疏散,让老百姓自寻生路。于是母亲只能跟着省政府机关“逃难”。
读母亲的《跋涉日记》,整个逃难过程历历在目,如同一部惊心动魄的影片:在难民的洪流中,推着小板车的是我二舅,他把自己的妻儿送到乡下亲戚家避难,而自己护送妹妹和外甥徒步跋山涉水。这一走就是三个多月,行程1300多里。其间的艰辛和惊恐难以细说,简单说来就是白天须防敌兵追来、夜晚又怕土匪洗劫,风餐露宿、提心吊胆,那苦楚真是一言难尽啊!最后终于在11月14日到达大后方——百色,难民们才停下疲惫不堪的脚步。二舅完成了护送的任务便赶回已经沦陷的柳州去了。省政府机关把我母亲转派给了百色县政府做办事员,每个月工薪只有4000元法币。
流落异乡的孤苦母子们怎样生活呢?在这战乱的大后方,难民蜂拥蚁聚、物资匮乏而物价飞涨,房租去了月薪的一半,剩下的一半不够五口人吃粥度日。我们千方百计搞“创收”做点小买卖也无济于事。整天就过着白天吃不饱、夜晚喂蚊子的凄惨日子。
但是话说回来,即使在那苦难的岁月也有一件让我终生受益的好事,那就是——在磨难中读书!
说到这里,我要向二舅和母亲致以最大的敬意,是他们的远见卓识、深谋远虑,让我们有书可读!原来他们在非常精简的行囊中也备有几本书,逃亡路上只要滞留两三天时间,他们就会掏出书本教给孩子们读,要求既认字又能背诵、并且展开竞赛,读书好的得到夸奖。这样一来,那《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传统启蒙读物,就变成我们千里跋涉中的好伙伴了!
在百色相对安定下来,我们开始读《千家诗》,表姐爱读《增广贤文》,朗朗上口,饶有趣味,我也因“旁听”而能背诵,很受教益,终生难忘。那时,房东家几个孩子都能够进学校读书,而我们天天在家把自己的书读得有滋有味。
当我把带来的书读完之后,母亲又给我一本特制的“书”,是她把办公的废纸反面装订起来,用毛笔小楷写的“手抄本”。这就是我的“升级版”课本了!于是,在夕阳的余晖里、在如豆的桐油灯下,母亲开始教我读古文,方法仍然是她领读两遍就由我自读。第二天她去上班,我就捧着这本书反复读诵,像唱歌似的。晚上通过检查后又教下一篇。这个手抄本我从头到尾背诵得滚瓜烂熟,所以清楚地记得它依次的篇名:
《春夜宴桃李园序》《爱莲说》《陋室铭》《五柳先生传》《归去来辞》《严先生祠堂记》《杜陵叟》《宋玉答楚王问》《桃花源记》《费宫人刺虎歌》,还有十多首五言绝句以及谜语诗、宝塔诗等。
在教读这些古文时,母亲还顺带讲些有关的人物故事或逸闻趣事,让我增加了许多知识并对学习萌发了浓厚的兴趣,见到书报就想读,得到上学读书的机会就更懂得珍惜了。
新中国成立后,我顺利地读完了中学、考上了广西师范学院。1959年毕业成了柳州市高级中学的语文教师,终生从事教书育人的工作。上世纪90年代,我退休之后过着安定而幸福的晚年。每当回顾自己的成长过程,这一段抗战期间历尽艰辛的同时又有好书为伴的经历,一直难以忘怀,回味起来倍感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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