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的贡茶梦

左江日报 2018-03-08 10:41 大字

我屁巅屁巅地跟在三叔屁股后面去打鱼。

山村傍晚，湖面微暗。三叔手挽鱼网，一折、两折、三折，左手挽住鱼网下部放在腰间，右手齐胸按住部分鱼网的铅子，目光在水面巡回，几条兰刀鱼正欢快游来，三叔原地旋转一周，轻松抛出鱼网……

鱼网展开，如蝴蝶展翅。

我看呆了。下意识后退一步，一脚踩在一根露出地面的尖尖的芦根上，顿时，一阵痛楚袭来，我的脚板被刺穿了。

三叔回过头，看到我脚下一地的血，吓坏了。不再理睬那些在鱼网中跳跃的兰刀鱼，急忙放下背着的小鱼篓，弯下腰背起我往村里跑去。

“快，回家叫外婆敷药。”三叔急忙说。

于是，我便伏在三叔背上，奔跑在故乡山色空蒙的云雾里，桃红李白的山岗上，青翠苍劲的茶林中。

那年，我刚小学三年级，在外婆家度暑假。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苍老的外婆容颜慈祥，声音嘶哑。三叔，在镇上读高中。少年的三叔，阳光灿烂，是一个人口不足一百人的山村里的唯一高中生。上山采茶，下湖摸鱼，划船采凌，丛林摘果……三叔，给我留下了无所不能的印象。三叔带我玩的地方，更多的是在故乡的山岗上，茂密的老茶树林里。老茶树长在屋子后面的山上。

故乡的山，叫姑辽山，是周边海拔最高的山峰，传说广西十万大山是一条巨龙，盘踞在北海海边，龙头在防城港海边喝水，龙尾便伸到故乡那里，盛产青茶，听村里老一辈的老人说，站在村后的山顶上，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便可以看到大海。

可惜，我从不相信这些话，因为纵然是夏天里，我和三叔躲在茶林里，晨钟暮鼓，云雾缭绕，溪水潺潺，飞鸟唧唧。中午有些太阳，但抬头也是只见茂密的茶叶。

山上有棵最高最老的茶树，约有300多年的树龄了。

故乡的茶，也叫姑辽茶。

三叔总是陪母亲上山采茶，一溜烟便已到树顶，在枝头上荡漾，在母亲惊恐的叫声中，装满一背篓青茶后跳下茶树。嫩叶摘好，清洗干净，晒在织好的竹床上。

那时候，三叔的爸爸三叔公还在世，经常说：我们这些茶虽然长在深山里，但都是好茶啊！长在高山上，常年水汽缠绕叶片，土壤肥沃，空气清新，水质清澈，生长环境好！茶汤清澈明丽，茶味回甘醇厚，特别是能防治肠胃病肚子痛。古时候，衙门赋税，只收茶叶，不收钱，不收粮食。茶叶作为贡品呈给皇帝，是皇亲贵族才能享用的。

这些茶叶，那么好。送给中央领导喝，他们肯定会帮忙修路到村里来。

每个学期假期，我去外婆家时候，三叔总私下跟我说。

这是三叔当年最纯朴的梦。

当年，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茶叶不值钱，很多山坡上的茶树被砍来烧碳，大炼钢铁。

辍学回家务农的三叔看到一棵棵倒下的茶树，内心痛苦，纠结，夜不能寐。一天早上，三叔决定搬迁祖坟，搬迁到山上那些茶林最茂密的山上。他跟村里人说：那里的风水好，是风水宝地。

茶山变成三叔家的祖坟地，村里人不能再上山砍茶树了。

村里人还想上山砍树，被三叔拦下。“老祖宗的规矩，坐地抛砖，砖头所抛到的地方，便是坟地。”三叔说。三叔杀了一只项鸡，买了一斤肥猪肉，一条鲮鱼，摆放到祖坟前，插上三炷香，然后坐下，举起一块选了半天，轻重合适的砖头，用尽吃奶的力气向后抛出。

于是，一座山，便是三叔家的。

一座山的茶树，也是三叔家的了。为此，得罪了全村人。

三叔说，不后悔。后悔的是他们。虽然，话里这么说，但三叔心中从此压上了一块砖头。

三叔最小的妹妹阿雪，跟一个经常进山里来收购青茶的河北人跑了，三婶婆哭得厉害。

只有三叔听说是嫁到河北，脸上露出莫测的笑容。“娘，会好的，挺好！”三叔说，“那里靠近北京，由她去吧”。

有些梦想，从来不用提起，但永远也不会忘记。

故乡清凌凌的湖水中美味的兰刀鱼，配上有点酸酸的酸粥，是三叔的日常晚餐的下酒菜，而山上的茶叶能否做成贡茶，才是三叔的梦想。

从前的茶，采摘清洗后，晒干凉干，然后铁锅翻炒。赤手揉搓。工艺简单粗糙。只会做成绿茶，茶色混浊，茶味微有些苦涩，但是治肚子疼的效果很好，且价格低。

前些年，拖儿带女的阿雪开着小车回来了，沿着水泥路一路开进深山里，开到三叔的小楼前。教会了村民们做红茶的工艺――杀青，抒卷，发酵，烘干，利用新工艺，做出了红茶，沸水冲泡，琥珀色的茶香弥漫开来，沁人心脾，轻尝一口，淡淡的兰花清香轻留唇齿间，让人回味无穷。

阿雪在家里传授制作姑辽红茶工艺，家里不时传出村民们的欢声笑语。

三叔看在心里，想到当年那块选了半天的砖头，心想，终于可以抛出去了。

今年春节前，我拿了三叔给我的茶叶，拿给从中央办公厅来我县挂职锻炼的副县长，我的部门分管领导，带去北京。

也许，这能圆了三叔的贡茶梦了吧。

本报讯（记者林显威）2018“中国杯”国际足球锦标赛将于3月22日至26日在广西体育中心举行。赛事将近，各参赛球队纷纷公布参赛大名单。随着苏亚雷斯、贝尔、拉姆塞、卡瓦尼等国际巨星陆续确认参赛，球迷...

广西新闻，弘扬社会正气。除了新闻，我们还传播幸福和美好！因为热爱所以付出，光阴流水，不变的是广西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