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我的家长会
我是“60后”,生长在农村。在我的记忆里,从小学到读完初中,学校都没开过家长会,对于“家长会”这个词也相当陌生。
初中毕业时,由于没用功学习,自然没考上高中。我哥就把这一情况告诉了远在贵州工作的父亲(父亲当兵转业到贵州一家事业单位工作),当然他很生气。但是天高皇帝远,他也管不到我,我就想不读书了,在家闲玩,却收到父亲的来信,要我去贵州复读初三,学校也已联系好。
父亲带我来新学校,我才发现,这是父亲第一次陪我上学报名,心里就有暖暖的感觉,在广西农村基本都是哥哥带我去报名,高年级以后我就自己带钱报名。
这是一所职工子弟学校,条件自然比我们农村好上很多,甚至我是第一次进入这五层楼高的教室。父亲看老师要把我带去教室,就谢过老师回去了,也没有对我说什么。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看那些家长帮自己的孩子整理书籍,擦拭桌椅,不停地吩咐,我只是静静地坐着。
开学没多久,班主任就说要请家长来开家长会,还买来了瓜子和小糖果。我很新奇,因为这是我从没经历过的活动。那天,大多数的家长都来了,我是少数同学中没有家长来参加的其中一个。因为在这里只有我们父子两人生活,父亲实在抽不出时间,又没有其他人帮忙,所以我的第一个家长会很不光景,加上自己的普通话又说得不顺畅,就低着头,略显孤单。至于会上议论了些什么都不清楚了,放在桌前的糖果、瓜子我也没敢动,自以为有家长来的才可以吃,后来还是同桌拿给我一些。我心里深深感觉到农村学生和城市学生的个性差异,城市的学生更加活泼开朗、敢说敢唱。后来下学期的家长会,父亲同样没有来,他要上班,我在农村时又习惯了独立,一点也不依赖他。
转眼就上高中了,学校离得更远了。
高一上学期的家长会,我没有告诉父亲,我知道他不能丢下工作,因为他有一个家庭的重担在肩。
高一下学期,父亲没有来参加也在情理之中。
高二上学期,我的心里有些矛盾,要不要请父亲来呢?
高二下学期,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为什么你的家长一次都没有来参加家长会?”我沉默不语。
高三上学期,我想,一定要请父亲来参加一次。告诉他时还听他说:“怎么没有听你叫爸爸参加你们学校的家长会呢?”听父亲的回答,心里突感有些小激动。
可到开会的时候,父亲又因故没能来。老师还是习惯地安排我去打开水。一次两暖瓶的开水,还不够几十位家长一人一杯,所以得打多次。站在锅炉边,我禁不住有些失落。
高三下学期,同学们都进入了高度紧张的备考状态。我甚至都忘了还有家长会这回事,直到老师说要布置会场时我才想起。同学们拉彩花的拉彩花、吹气球的吹气球,我借故走出教室,悻悻地走下楼梯时,看到有许多车辆停在了操场上,载来了不少家长。我也不知在厕所里磨蹭了多久才走回教室,在走廊里就遇见了班长,她正拿着两个暖瓶向我走来,正想伸手去接,却听她说:“水我都打好了,你快进去!”
跟着班长走进教室,同学样都分两排围坐在教室的四周,而此时,我惊奇地察觉到一个熟悉的身形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错,正是父亲!原来是我同学的家长告诉他的。我突然感觉有些眩晕,以至给父亲倒水时也溢了出来。我想父亲也一定感受到了我的喜悦。
这次家长会很热烈,老师的建议都得到了家长们的支持,同学们的小节目也分外精彩。后来老师竟意外地点我的名字说:“我们班有一位来自广西的同学,我们欢迎他用粤语给大家唱一首歌。”在掌声里我稍有迟疑,也深知有一双最企盼的眼睛。我竟然走上了讲台!这是平生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我知道从父亲那里获得了几分从容。于是我唱了一首《万里长城永不倒》,在唱的过程里,我竟然无意的地挥舞了几下拳头,仿佛在这歌声里获得了一份力量。一曲唱罢,我更分明地感觉到,在那纷纷的掌声里,父亲的鼓掌是最有力的一个。
这是我和父亲的第一个家长会,也是最后一个,却让我此生难忘!(甘绪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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