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茶香两道魂 ◎汪去
发明罗汉果菊花茶的人，应该是个有想象力的月下老人。罗汉果与菊花，一个圆滚滚似捣药金锤，一个怯生生若小家碧玉。一阳一阴。一粗放，一柔媚。试问，如果不是久经历练的姻缘大师，怎敢把这样的两个“人物”撮合成一对，在一个茶碗里过日子？
我第一次喝罗汉果菊花茶，是在一个叫怀养堂的养生菜馆。主人殷勤，落座之后，亲自奉茶。琥珀色的凉茶，盛放在晶莹剔透的玻璃碗中。喝一口，清冽，爽甜；唇齿之间咂摸一下，回甘，留香。这家菜馆的养生菜，大多是由菜馆主人研发的。最新的一批菜品，他命名为“十大金牌药膳”。其中凉菜有拌桔梗、粉蒸枸杞苗，热菜有阿胶牛腩、桑葚秘制肉、芍药鸡等，汤名之为华佗养生大补汤。而最后一道茶，就是罗汉果菊花茶了。一桌子养生菜吃下来，凉菜口感是苦尽甘来，颇有寓意；热菜大补身心，畅快淋漓。但在一顿养生饕餮大餐之后，若不来一碗罗汉果菊花茶，这顿饭吃的只能算个稀里糊涂，没有总结。菜馆主人常对那些慕名而来的外地食客说：“喝了罗汉菊花茶，保你仨月不想家。”说罢举座一阵欢笑。每次餐后，斟满一碗，不管热饮或凉饮，一碗下肚，腹内浑浊之气，立时条分缕析。凭着这股子刚柔并济的劲儿，罗汉果菊花茶坐稳“十大金牌药膳”的头把交椅，是当之无愧的。
第二次喝罗汉果菊花茶是在一个画室。这位画家朋友，好似东坡居士笔下的“绝类弥勒”——佛印，一身素色对襟大褂，一串千眼菩提手串。方面阔耳，心宽体胖。活脱脱一副佛像。画室中央盘踞着一块三米长、一米宽的实木案几，和画家的胸怀一般宽厚。那案几上，摆放着一套青陶茶具。茶壶里装的，不是金骏眉，不是碧螺春，而是不起眼的罗汉果菊花茶。秋阳闲适，从玻璃窗户里投来几道顽皮的剪影，几位老友对坐，一边饮茶，一边闲趣墙上的字画：那是画家的近作，一幅写意山水。一个老翁，头戴斗笠，眯着眼钓虾。那虾举着两只鳌，一副玩世模样。一旁行草云：老兄不说江湖事，小弟不知何为饵？让他作画，他也不扭捏，拿起毛笔，趁着微醺的茶意，信马由缰：一口炉，一壶茶，一个品茶人，跃然纸上。旁边配字云：一壶茶香两道魂，半作罗汉半美人。这说的就是罗汉果和菊花了。
转眼已是深秋。皖北大地上的菊花，饱经风霜，一夜白头。同一时刻，广西的罗汉果，正在烘烤房里经历由青涩少年到“黄袍罗汉”的阵痛。那菊花被风霜一打，不但没有苍老，反而更添了几分绰约；而罗汉果呢，也在高温的炙烤中，收敛了少年的色彩和狂放，甜蜜和才华都藏到虚怀若谷的内心。
收割的季节到了！在这个农业高度现代化的年代，菊花这样的作物仍要靠人工来收割。或许是怜惜菊花的柔美吧，皖北汉子下手的每一镰，都轻快之极。他们把所有的菊花花瓣都摆向同一个方位，整齐有序，以此向大自然致敬。如果此时你恰好乘火车经过，就会看到广袤的原野之上，一排排的菊花，泛灰的绿色，耀眼的白色，以及裸露在深秋之中金黄色的大地！但广西的罗汉果是如何收获的，我没有亲见。想来也是一番繁忙甜蜜的集体农舞吧。
秋日午后，掰碎一颗罗汉果，用滚水煮沸，然后一同倒进沉睡着菊花的茶碗里。那白菊应声绽放。茶声悠悠，这就算是一场朴实的婚礼了，在茶碗里。每个喝罗汉果菊花茶的人，都是无心插柳的月老。两个性格迥异的人，就这样结合在一起。但真正的幸福，还不是靠大家一起修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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