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安城寨碉楼知多少
武胜县宝箴塞镇金斧村民国时期修建的碉楼。
□陈杰杰 文/图
走在广安大地上，随处可见城寨、塞堡、碉楼遗迹。大的如大良城，方圆几公里；小的如来苏寨，寨顶仅百余平方米。更有“全国罕有，蜀中一绝”的集军事防御和生活起居于一体的建筑典范宝箴塞，还有的地方被称为“碉楼村”。其他的如虎啸城、三台寨、古城寨，不胜枚举。
广安到底有多少城寨、碉楼呢？没人说得清。在全市第三次全国不可移动文物普查登记的近3000处地面文物中，可以检索到“城址”148处、“寨堡”遗址320处、“碉楼”38处，总数达506处，而这些并不是广安城寨碉楼的全部，历史上规模较小、损毁不存或改名的并没有被登记在内。依据清宣统《广安州志》，清末广安州共有城寨碉楼210处，民国《新编武胜县志》记载，该县共有塞堡近500处。清光绪《岳池县志·武备志》则记载，清嘉庆三年（1798年），为防御白莲教军攻掠，仅岳池一县就修筑寨堡1000余座，后小寨并入大寨，全县尚计有大寨118座。《邻水县志》记载，民国元年县内筑有土寨137处。以此统计，历史上广安境内的城寨碉楼总量应在1000处以上，那么这数以千计的城寨碉楼是如何形成的呢？
广安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渠江、嘉陵江水运交通便捷，华蓥山、明月山为固有天然屏障，具有“川东门户，地扼巴蜀之分野；山程水陆，辐辏四方之要津”的地理战略地位。自宋设广安军、元设广安府、明设广安守御千户所至清末民初的大汉蜀北军政府，广安都是管控川东北地区的重要基地，其军事战略地位在王朝兴替的历史轮回中不断被凸显。“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为了自保和进攻，广安的军民百姓依山就水，就地取材，在高地丘陵上创造性地修建了大量城寨碉楼。
南宋末年蒙古铁骑南下犯蜀，由此开启了广安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修筑城寨的记录。四川制置使余玠在长江、嘉陵江、渠江等沿岸山地上构建山城防御体系，于淳祐三年(1243年)筑城大良坪，迁广安军治所于其上，遂成一方重镇。大良城四面筑有护卫的小城或寨堡，如东面的大岩寨、曾家寨，南面的太平寨、石谷寨，西面的双鱼城，尤以北面的小良城关系最为密切。为解除大良城的威胁，打通渠江水运通道，蒙军则在广安境内修筑了虎啸城、东安城、三台寨、章广寨。在嘉陵江流域，蒙军为加快进攻钓鱼城步伐，在武胜境内修筑了武胜城，广安成为宋末元初时期修筑山城最为集中的地区。围绕守城、攻城与军粮运输，宋蒙两军在广安境内展开了长达30余年的较量，许多战争故事被写入《宋史》《元史》。元朝统一后，巴蜀山城被视为割据之根，除“渠州礼义城等处三十三所以兵镇守，余悉彻毁”。
明末清初的50年，广安陷入“摇黄”部、张献忠部、李自成残部、明军、南明军、清军和吴三桂部等多方势力攻伐杀戮之下，进入历史上最持久、最严重的战乱、匪乱期，由此进入第二次修建城寨的时期。当时广安人欧阳直立志科举仕途，以求平安度日，后来却身不由己辗转于张献忠、摇黄、南明、清朝等所属诸将领之间，历官数十载，倾家十余次，流转数千里，侥幸活下命来，著有《蜀警录》一书记述这场灾祸。岳池县明末“寇贼抢攘，兵燹仍岁，完屋居民仅一十二户”。暴虐的“摇黄”流贼在广安及各州县，恣意去来，烧杀掠略，致使“境内山溪寨洞，十存一、二，都鄙士民，千存一、二”。以至于顺治初年，知州苟有用不得不在来苏寨行署办公，徐世振、马士鲲等继以竹山寨为广安治所。除地方官府主持修筑或补修了一部分城寨外，地主大户集合附近百姓修建了一批山寨以求自保。如明末广安州庠生张天麟所筑月山城、青云寨，境内金花寨、古城寨、禹山寨、石鼓寨等均为这一时期所建。
嘉庆初年爆发的川、鄂、陕、豫、甘五省白莲教大暴动促成广安出现了第三次修建城寨的高潮，也是广安历史上最大规模修筑城寨时期。白莲教八支起义军，其中巴州罗其清、达县徐天德、东乡王三槐等所部五支教军都曾进入广安境内。徐天德在邻水破太平寨、骡子坎、高安寨，又搭建“木城”进攻邻水城墙，冷天禄、王三槐强攻大良城不克，劫掠小寨、场镇无数。清廷参赞大臣额勒登保率劲旅在广安剿匪，余步云自肖溪随军，后升至浙江提督。举人胡元智办团练，全家死难，诏建一门忠烈坊。9年教乱中，广安州团练乡勇阵亡607人，妇女受辱不从被杀者数以千计。至嘉庆四年（1799年），朝廷实行“坚壁清野”，责成地方官团练壮丁，建立堡寨，使百姓自相保聚。岳池县筑寨堡千余座，大寨保民无数，小寨多失手被攻，其境内保城寨，清平寨、金城寨、吴家寨、观音寨，广安安居城、猊峰寨、宝篆寨、六堡寨、大云寨、马鬃寨、东岳寨、云宝寨等都筑于教乱时期，这些修复和新建的城寨成为清军剿灭教军最直接、最有效的战场。
咸丰九年（1859年），云南昭通李永和、蓝大顺农民军所属的何国梁所部十余万众，自川南而川北，围定远，攻岳池，烧杀劫掠不绝于途，广安境内受祸尤为惨烈，各地再次采用坚壁清野之法，由此开始了境内第四次大规模修城建寨历史。广安知州王兆僖重修安居城、新修保安寨，武尚仁筑嘉禾寨，其他如猊峰寨、乐山寨、双河寨、泰山寨、蒲莲寨、小城寨应运而生，岳池县保城寨、城寨、禹山寨、中寨、安乐寨、三合寨等得到修建加固，这些城寨成为抵御匪乱、避难安民的重要堡垒。
清末民国，四川军阀混战、匪盗丛生，社会动荡不安，形成了广安历史上最后一次修筑塞堡碉楼的高潮。这一时期，地主大户或村民自保集资修建的碉楼大量出现。《邻水县志》记载，1917年县内土匪猖獗，人民力谋自卫，全县建起大小碉堡千余座。1933年全县尚有大小碉堡101座，分布在35个乡镇。以宝箴塞为主的武胜段家碉楼群蔚为壮观，武胜县永胜乡出现了碉楼村的地名，其他如前锋桂兴七间屋、谌家院子碉楼、广安龙台红旺村杨家院子碉堡等都是这一历史时期的产物。
诞生于乱世的城寨碉楼遗迹见证了川东北地区社会的治乱兴衰，危难之际发挥过救民水火不可替代的作用。随着历史的远去，其防御功能逐渐丧失。如今，这些城寨碉楼已成为盛世中华广安大地上的宝贵文化遗产和巴蜀大地上的一道璀璨耀眼的奇观，这些丰厚的历史遗存必将在新时期广安经济社会发展中焕发出新的生命和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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