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不回的老摊铺(二)

广安日报 2021-04-18 00:50 大字

□夏孟珏

节节汤圆摊儿

那个年代没有什么文娱活动,傍晚城里人爱走上街头散步,谓之“转街”。走着走着,忽而缥缈忽而浓烈的食物香味阵阵袭来,钻进鼻孔。那是姜汤辛辣的味道混合着葱花儿的清香,让人无法抗拒,勾起馋虫,食欲顿起,甚至垂涎欲滴。哦,街边一些人围坐几张小方桌,正吃得津津有味。通红的火炉上,铁锅里水滚开,热气腾腾;旁边一张不大的案板,靠边摆一溜儿瓶瓶罐罐,装着各种作料,中间摆着揉好的米粉团或面团。摊主忙个不停,往锅里煮,或将煮好的舀到碗里,一边喊“来了,节节汤圆儿一碗”,一边给顾客端上桌。也坐下去,花三五分钱,要一碗,热热地吃下,非常惬意。

除了1959年—1961三年困难时期,街头的小吃摊大概各个年代都有,只是卖的小吃各不相同。现在的街头,小吃摊众多,卖的食品花色品种繁多,荤的素的、油炸的火烤的、味浓的清淡的、中式的西式的,什么都有。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物资不太丰富,广安街头小吃摊品种不多,最常见的就是节节汤圆。

用米粉做汤圆,现今好多人只吃过用糯米做的,从来没吃过粘米(本地人称平时煮饭吃的米)做的别有风味儿的汤圆儿。其实做糯米汤圆儿比较麻烦,糯米先得水泡多日,勤换水,然后和水磨成米浆,装在白布口袋里吊干,才能做汤圆儿。要么做用糖加上多种食料为馅的大汤圆儿,要么做放红糖(白糖)加醪糟、鸡蛋的小汤圆儿,成本相对较高。而粘米做的节节汤圆儿,汤中只加点姜米、蒜汁,撒点葱花,放盐而不用糖,价钱当然便宜,吃起来还风味独特。

做节节汤圆儿有诀窍,那就是必须先将粘米干磨成细细的米粉,然后“打熟芡”,就是用滚开的水和面,而不能用冷水。适量的水烧得滚开,就不断往锅中撒入米粉,用锅铲搅匀,待温度稍降即团上案板用手揉捏。揉好了搓成比筷子粗一点的长条,用手指掐成约一厘米长的节节,不停地下到滚汤里,一浮起来即可起锅。这是纯粹的素食,汤里不用熬骨头,连味精也不用放,全凭葱姜蒜的香味(那时味精是稀罕物品,一般人家里,没有谁用味精)。一碗节节汤圆儿端到面前,只见只有少量油花的汤清清亮亮,上面漂着些碧如翡翠的葱花儿,葱花儿下面,一节节沁白色的汤圆儿半浮半沉,金黄色的姜粒伴随其间,看着就很舒服。那一节节的汤圆儿吃到嘴里,不糯也不粘牙,却绵实而爽滑,透着浓浓的稻米本色香味,混合姜米儿葱花儿蒜汁的味道,清爽可口,风味悠长。而糯米汤圆儿经多日水泡,早已吃不出粮食的味道了。如果说,糯米汤圆儿是雍容华贵浓妆艳抹的贵妇,那粘米做成的节节汤圆儿就是质朴清新“清水出芙蓉”的村姑,透着田野的芳香,显着自然的本色本味。

节节汤圆摊儿往往还要同时卖“面耳朵”,这东西其实就是汤煮的面粉疙瘩(或叫面片)。本地人称面粉为“灰面”。其实,灰面疙瘩、灰面粑粑一般人家也经常吃,可摊子上的比自家做得好吃得多,吃起来不泥不融,细嫩却又筋道有嚼劲。摊子上揉面的干湿软硬大有讲究,做下锅的手法也很独特:从大面团上揪下小小的一团面,拇指食指一捏,就形成一边稍厚一边薄,状如猫耳的面片,这样不停地揪、捏,往滚开的锅里下。本地俗话“灰面落锅熟”,面耳朵不经煮,马上即可起锅,撒上葱花儿,端到你的面前。

时代进步了,如今街头小吃花色品种已数不胜数,然而节节汤圆儿和面耳朵却没有了。兴许是后来的人们大鱼大肉珍馐佳肴吃得太多,习惯于麻辣油腻的强烈刺激,节节汤圆儿的清淡味儿已引不起麻木味蕾的反应,反正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后,节节汤圆儿和面耳朵就再也没有在街头出现过了。如今,一些像我一样上了年纪的人还偶尔在家里自己做来吃吃。人老了,有些怀旧,并且也总想挣脱时下流行的重口味,清清淡淡,返璞归真。

西洋豆儿小贩

细娃娃都爱吃“香香”。“香香”是我们这儿方言,就是零食。可我小时候却没有什么“香香”可吃。也许是物资太匮乏,也许是人们购买力不强,细娃娃零食品种少得可怜。加上家里经济紧张,父母从来不会定时定额地发给我们零花钱,临时要一点,也很艰难,所以,那时实在没有多少花哨的零食填补常常饥饿的肠胃。可是,有一种儿时的零食现在还不时入梦萦怀,似乎至今余香在口,那就是“西洋豆儿”。

“西洋豆儿——西洋豆儿啰——”那时,广安街头常听见这样的吆喝声,随即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老头儿吆喝着走过来了。他胸前有一个箱子,用带子挂在后颈。那箱子木架,一尺见方,四面装有玻璃,顶上一面有可开关的小门。透过玻璃,可看见箱里装着些白的红的绿的颗粒,这就是西洋豆儿。这吆喝声有巨大魔力,正在家中或街边玩耍的细娃娃立即被调动起来了。有的小心地掏出藏在衣兜里的一分钱硬币,举过头顶,递给瘦老头儿;有的则扭着自家的大人非要去买,实在拗不过,大人只得就范。瘦老头儿接过钱,拿出早就叠成尖角圆筒的纸,打开箱子顶上的门,一面嘴上说着“一分钱的西洋豆儿”,一面用勺子舀一勺西洋豆儿装在纸筒里。在细娃娃热切的目光中,瘦老头儿嘴上又说:“好好好,还添点点儿!”又用勺子舀三五颗倒进纸筒里,然后递给买的细娃或大人。细娃娃一拿到纸筒,往往也不管手上脏不脏,抓起豆儿就往嘴里放,馋嘴又性急的干脆端起纸筒,凑近嘴边,几颗几颗地往嘴里倒。没有买豆儿的玩伴多半会马上围拢来,眼巴巴地等待端着纸筒的伙伴散几颗给大家吃。若是大人拿钱买的豆儿,家里又有年龄差不多的兄弟姐妹几个,就会数着数,每人几颗分得清清楚楚。每人分得的不多,都倍感珍惜,一颗一颗地丢进嘴里,慢慢享受那脆嘣嘣的又甜又香的美味儿。

西洋豆儿虽然名字好听,却实在一点儿不稀奇,实际上就是“豆粘糖”。其做法也简单,听说是先把白糖倒进锅里加热,不停地搅,火不能太大,搅拌过程中不能停。等糖化为糊状,就将已炒香的黄豆倒进锅里,接着搅拌,一直搅到每粒豆儿都包上了一层糖,这时候起锅,冷却以后,裹在豆儿上的糖就变得雪白而细腻了。说起来简单,但听说熬糖的火候却最为关键,老了嫩了都不行。老了,不但颜色发黄,而且吃起来发硬,不脆;嫩了,则糖包不住豆儿。为了好看,有些锅要往糖中加入红的或绿的染料,这样装入箱箱的西洋豆儿就花花绿绿很是好看。不过,我始终没弄清楚:这个有些土气的东西,为什么会有“西洋豆儿”这么洋气的名儿呢?

那时广安城卖西洋豆的不止一个,我最熟悉的就是这瘦老头儿,听说家住在梯坎层层的老街上头,他整天挂着西洋豆箱箱,吆喝着,游走在广安城的大街小巷。有时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婆婆,帮他吆喝,那是他老伴儿。到了三年困难时期,人们吃饭都成问题,广安街头就再也听不见“西洋豆儿”的吆喝,也再没见过那瘦老头儿和老婆婆的身影。

改革开放以后,街上糖果店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糖果,我又发现了大玻璃瓶里装着的“西洋豆儿”,不过,瓶上的标签已是“豆粘糖”了。我买来一吃,是原来那样的糖豆儿,可不知为啥,再也吃不出当年那样的味道儿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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