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稻谷八月熟
□张大斌
我的故乡位于华蓥山下，那里沟壑连绵，水草丰茂，田园阡陌，房舍庭院，古色古香，如梦似幻。生活在那里，多少有点种豆南山的诗意。
故乡多为坡地，坡不大，缓缓的，土质却不赖，厚而肥，非常适合苞谷、麦子、红苕等旱地植物的生长。人们舍不得浪费这宝贵的土地，在地坎上还会种上胡豆、豌豆、黄豆等各种植物。开花的时候，这些见缝插针的豆类，使坡地灵动起来，不再那么古板。尽管如此，坡地收获的粮食，总是零星的，我们那里的人，叫它们为粗粮。而人们真正关心重视的却是水稻，又称谷子，人们叫它细粮或主粮。
在坡地下面，便是一块一块用于种植水稻的水田。水稻属夏季植物，在春天栽秧之前，水田是闲着的，像一个个等待怀孕的村姑。水田里的水也不是真正地闲着，它在保养田的身子骨，杀死田里的病虫害，以便生育一季丰收的水稻来。那些靠近水田的农舍，黑白相间，虽简陋破旧，却线条分明，倒映在水田里，像幼儿园的孩子笔下的画。让原本有些孤单寂寞的老院子，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似要把人的心都勾到童话里去。
春天来了，要栽秧了，农人们就会用犁铧，给水田翻个身，其实就是让水田透透气，把经过一冬的腐殖土埋到水田的下面去，帮助秧苗吸收。犁田的时候，春天才刚来不久，田边地角的桃花李花正欲含苞怒放，身子单薄的人，还没有脱去冬装呢。那犁田的农夫，扶着犁铧，呼哧呼哧地赶着牛在田里行走，身上还冒着热气。等到春末夏初时，太阳开始对大地发出电光石火般爱恋的时候，栽秧时节就到了。那些在秧田里精心呵护着的快要临盆的小宝宝似的秧苗们，被长满老茧的手无限温柔地拔起，捆成一小团一小团，挑到水田里，再分成三四株一窝，轻轻地栽在水田里。栽秧的时候，往往全家总动员，男女老少齐上阵，忙得跟打仗似的。老家栽秧的那些年成，我还是个半大娃儿，学校也要放农忙假，让我们帮忙凑热闹去。栽秧看似简单活，像绣花一样轻而易举。栽过秧之后你才知道，其实是十分的不简单。栽秧是躬着身子，翘着屁股，一步一步退着走。若是动作慢了，脚没有及时有效地移动，就会一屁股坐在水田里，让旁边栽秧的人看了笑话。这不仅需要足够的体力，还需要一定的技术，栽秧的人要把秧苗插成一条笔直的线。所以，栽了一天秧的人，没有不喊腰酸背痛的。农谚曰：栽秧酒，打谷饭。说的就是栽秧的时候要喝酒，酒是舒筋活血的，不然，第二天就下不了田。
水稻可是见风就长的好孩子。我们那里的天气，也是十分的配合水稻的生长发育。栽秧之后，雨季很快就到了，把一块一块的水田全部灌满。雨还在下，那多余的雨水就从专门排水的豁口哗哗地流出去，流到外面的小河沟里。水稻在发疯似的生长的时候，我们就常在那排水的水凼里，赤脚捉那些小鱼小虾，真是各得其所，各取所需。
水稻长到快要授粉怀孕了，就需要下田薅一次秧，给水稻最后一次人文关怀。水稻已不需要太多的水了，农人们就会轻手轻脚地下到田里，在水稻之间蹚出一条水道，让水从水道里慢慢流走，直到消失。在薅秧的时候，还要顺便把那些试图以假乱真的稗子，一株一株地清除掉。
雨季过后，太阳一天比一天火辣，烤得大地像在燃烧。这时候，乡村的节奏是慢的。一个夏天的农人，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水田里的稻子慢慢成熟。他们每天躲在屋檐下，专心致志地抽旱烟。有的老农还用烟杆来吸，烟杆老长，吸一口要废好大的劲。烟杆真是他们的心肝宝贝，不用时就挂在腰间，片刻不离。
到了八月，丰收时节到了。那望不到边际的水田，由绿变黄，由干瘪变成饱满，由空虚变得充实。曾经锋芒毕露心高气傲的水稻，慢慢成熟了，懂事了，低头做沉思状。农人们拿着镰刀走向田里，将稻谷一把一把地割下，摆放在田里，叫做谷把子。健壮的农人将谷把子举起，在打谷斗里反复摔打，谷子雨点似的落在打谷斗里，汗水也像雨点似的从身上滴落田里。人们常说，新米饭好吃，打谷人不好过哟。
终于有一天，人们不需要吃打谷之苦了。人们发明了用牛拉着石碾子脱谷的方法。
尽管岁月的一江春水向东流了，我还是清楚地记得那时用牛拉石碾子脱谷的场景。人们白天将谷子打下，挑回摆放在院坝里，由一个人牵着牛拉着石碾子在院坝来回不停地碾压，谷粒脱净，谷草去除，便是一地的谷子，像一地亮晶晶的黄金。
碾谷往往要很晚才能停下来，劳累一天的农人，头一沾上枕头便是如雷贯耳的鼾声。我儿时的梦便常被鼾声惊醒，看着月亮的清辉从窗户上溜进来，随之而来的是谷粒嫩嫩的清香，香透了我的心肝脾肺胃，香透了我家的旮旮旯旯。我相信，整个院落都被这不可抗拒的清香，浸泡透了。
许多年过去了，我仍记得八月的稻谷熟透之后，那感人肺腑的清香，并成为我对故乡抹不去的回忆。
新闻推荐
本报讯（华蓥记者站敬澜弘记者尹姮）8月8日，在位于华蓥市领创路的华蓥瑞祥塑料制品有限公司“扶贫车间”内，十几名来自贫困家庭...
华蓥新闻，讲述家乡的故事。有观点、有态度，接地气的实时新闻，传播华蓥市正能量。看家乡事，品故乡情。家的声音，天涯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