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城桥字库塔：敬惜字纸的活化石
仙城桥字库塔原貌。
□唐云梅 文/图
仙城桥字库塔，位于华蓥市禄市镇凉水井村与前锋区代市镇天桥村交界处的仙城桥旁。它是一座楼阁式的石塔，由塔基、塔身、圆形塔刹构成，高5.45米，塔身五级，各级有仿木结构的塔檐，转角起翘。第二级南面开方洞（实为焚纸入炉口），洞口刻楹联及花草纹，额刻“敬惜字纸”四字；第三级南面开长方形洞（实为焚纸出烟口），洞口刻楹联及花草纹，额刻“永镇江流”四字；第四级塔壁上镌刻有《建修仙城桥序》，落款“清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辛丑季夏月谷旦立”；第五级南面有圆形洞（实为焚纸出烟口）。塔身二至五级均刻捐建功德名单。如今，整个塔身风化严重，字迹模糊，第五级已经残失。
从塔身镌刻的“敬惜字纸”“永镇江流”可知，此塔为兼具镇水功能的字库塔。
所谓字库塔，是古代在“敬惜字纸、惜字得福”的思想倡导下，专门用来焚烧字纸的建筑。字库塔又名“字库”“敬字亭”“圣迹亭”“惜字宫”“惜字炉”“惜字塔”等，各地叫法不一，四川多叫字库。字库塔是古代敬惜字纸思想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
敬惜字纸最初是古人基于对文字的敬畏和崇拜。传说轩辕黄帝的史官仓颉，根据山川脉络的样子、鸟兽虫鱼的痕迹、草木器具的形状，创造出了文字，取代了古人结绳记事，被尊为“造字圣人”“文祖仓颉”。《淮南子·本经训》“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传说他创制文字时，上天担心人们学会文字后从事商业而放弃农耕，造成饥荒，从而降下粟米；鬼怕人们学会文字后，作疏文弹劾他们，故在夜间哭泣。神奇的传说折射出文字具有强大的力量，故古人对文字怀有无上的尊崇与敬畏。字是神圣的，写有字的纸也是神圣不可亵渎的，不能随意抛掷或改做他用。古人的普遍做法是捡拾被丢弃的字纸，将被污损的字纸用清水洗净、焚化，再择期虔诚献祭敬神后，将字纸灰投入河流。人们相信河流的尽头与天相通，字纸灰应该回到天上，回到仓颉的身边。每年仓颉生日，人们便举行盛大的“仓颉纪念大典”，将字纸灰清出由文人抬至河边，举行恭送纸灰入河流的“行圣迹”或“恭送圣迹”的仪式。
惜字思想最早出现在南北朝时期，文学家、教育家颜之推的《颜氏家训》教育子孙：“凡旧纸上记载有五经（《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词义，或圣贤姓名的，不敢秽用。”隋唐时期科举制度产生，尊孔敬字风气兴起，所有字纸不得试秽，将字纸秽用于茅厕之中被视为不敬。
到了宋代轻武重文，儒家经典成为教育的主要内容，崇拜文化、尊重读书人的热潮兴起。于是，单纯的文字崇拜逐渐掺杂了升官发财的功利思想。为了在科举考试中一帆风顺、金榜题名，学子及家人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字纸和经书。
明清时期，科举制度进入鼎盛时期，魁星（主管文运）、文昌帝君（主管功名）、造字的仓颉等诸神得到文人高度崇拜，人们期望通过敬惜字纸感动诸神，敬惜文字，求得功名。“惜字获报、污字获谴”的因果报应之说在民间广为流传，甚至出现了对文字的盲目崇拜，认为敬惜字纸有科举中试、惜字得禄、惜字善报、惜字免灾、惜字延寿等善报，如亵渎字纸，会遭雷击、家破人亡、断子绝孙、引来灾害。广安举人淡含墀将“秽字以香汤洗沐”，进士郑瑞玉之祖郑元龙“遇断简残编，或焚库投江，必衣冠拜之，无少亵”。由于敬惜字纸风气的盛行，清代出现了惜字社、敬字社、惜字局、字纸会等专门敬惜字纸的民间组织，募捐资金，购置工具，修建焚纸炉，雇人捡拾字纸，集中处理焚化。广安以雇人收残字废纸为大善之举。
字库塔正是在这种“惜字得福、惜字善报”的思想下应运而生，各地纷纷建造字库塔用于焚化字纸。目前保存下来的字库塔，年代最早的建于明代，但数量较少。四川地区除甘孜、阿坝没有发现外，其余各地共发现明清时期的字库塔170余座，有砖塔、石塔和砖石塔三类，形制以楼阁式为主。通常由基座、塔身、塔檐、塔刹、入炉口、出烟口等部分组成，普遍作仿木构件和雕刻装饰。入炉口周围通常刻有“惜字库”“字库”“惜字宫”等文字，刻有人物、瑞兽、花卉等吉祥图案，以及修建碑记、对联、功德碑记等。字库塔多建在路边、桥边、书院、寺庙等地，也是当地标志性建筑。
广安市目前仅保存有4座清代字库，即邻水兴隆湾字库塔、武胜龙女字库塔、武胜郁马平字库塔和仙城桥字库塔，它们形制大致相似，六边形，重檐翘角，由塔基、塔身、塔刹构成。塔身三至五级不等，有入炉口、出烟口、塔铭、修建碑文、捐资功德、雕刻等。这些字库塔是古人敬惜字纸的历史见证和活化石，对于研究广安古代的建筑、雕刻、书法、风俗、信仰等具有重要价值。
晚清至民国时期，随着西学东渐、新文化运动的兴起，以及科举制度的废除，人们思想逐渐解放，崇尚科学，敬惜字纸的信仰逐渐衰落，并走向消亡。
如今，我们应倡导新的“敬惜字纸”思想，那就是尊重文字、敬惜经典，弘扬优秀传统文化；节约用纸，减少浪费，保护森林，养成勤俭节约、自觉保护生态环境的优秀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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