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一湾黄河的走向
□邓文国（旌阳）
八时许从张掖出发，路边白杨枝条遒劲。地貌还是昨日，只是细致些，还慵懒在梦里，身上盖着纱巾，紫罗兰加嫩绿加淡黄的那种，薄薄地轻轻地覆盖着，伴着微微的鼾声，能感觉到褶皱下的体温。
远远地，看见雪山了。薄薄的，昨晚才下的。
大姜说选择这条路是我们前世的功德，上天安排了一场雪来欢迎我们。
甘肃夏河县拉卜楞寺，一路转着经筒走进去，像市井。人流中，小和尚在摊点买小吃食，一边吃一边东张西望；正赶上法会，在正殿外广场，太多的人，挤不进去，踮起脚尖也只看到二三个带着面具的影子，人群里，巷子里，悠游着喇嘛，一应行色匆匆。
阿木去乎是夏河县的一个镇，这名字，像一句古语。
一片淡黄的麦田。
之后，是玛曲，通向黄河第一湾。
原始草原，草原兔，鼠，旱獭，和疑似草原狼的一种动物。
旷野深绿，壮阔。天际线圆融，感觉路在天上，甚或比天还高一点。鹰从天而降，抓住了，一只肥硕的野兔。其余的，唰唰唰唰，蹿进洞里去了。洞，四散开来。眨眼，洞口又冒出一颗灰黑的头。草柯里钻来钻去的草原鼠不起眼，却多得让人迷乱。还有一种灰黑的比兔子大得多的东西，行动敏捷，隔三差五就出来一只，一晃又没在一大土包下，半天不出来，想必是钻进洞里去了，看不见洞口。大姜说是草原狼，我觉得不太像，狼要大气些，一般不会像这个样子躲藏的。但又说不出另一个名字来，只当疑似草原狼了。
进入黑河牧区，给迷失了。原是从甘肃方向去黄河第一湾的，导航导了150公里之后，导航小姐不厌其烦，又叫着改道从若尔盖方向去。而道路坑坑洼洼，更加凹凸不平，并且，越走越远，一百多公里之后还是一百多公里，像是遇到了道路神。
彩虹从积雨云里露出半个脑袋，看，我们这几个给迷失了的傻帽。
唐睿的父亲来电问询。睿说，我们也不知道，反正在一个动物比人还多的地方。想象着电话那头的父亲一定在冒汗了。
加之，风雨雷电；加之驾驶室一个低沉的声音说：油箱见底了；加之网络信号又不畅通。两女的先慌了神。不停地打电话发微信向外求助，葵甚至还向她同学，已经到了松潘的刁美求救，那边说一有情况就赶过来——赶过来，600公里啊姐姐！
这无疑制造了紧张气氛。
天越来越黑，黑云压顶，为了节约用油，不敢开灯，不敢开窗，不敢拍照，何况窗外有野狼。
时间像一把钝锯，一个世纪地磨人……
终于，救星来了——先是一束光——
越野扭近一道河堤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对面有了一辆闪着强光的车。心想即便是强人，即便被劫也比在荒郊野外被野狼吃掉好啊。
车还是踟蹰着，因为我们早已失去自信。
近了，近了，才发现那辆车早就停在对岸，才发现这里是岔路口。车灯也微微地弱了下来，那师傅摇下车窗，像是在等着我们发问似的，我们早就迫不及待了：师傅，请问，去黄河第一湾，怎么走啊？
我知道，我的声音在发抖。
走左边！就是我们来的方向！放心吧，路况好，10多里就到了。
藏族人，普通话有些结巴。
道完谢招手致意，车灯晃过，看清了，两个青年，皮肤黑得十分憨厚。
扎西德勒！扎西德勒！
放慢速度，前面路中间有几个大坑！——这简直就是菩萨的声音，从我们车后传来，在夜空回荡。
大伙才松下一口气，心落下来。走了一段，果然路中间有大坑，绕过，大姜说，幸好先有提示，不然，那么黑的夜，就掉下去了。
再走一段，转了一个山弯，前面闪出人间烟火，大伙欢呼起来：延安到了。
直到唐克，直到加油站。看油箱，正好见底，司机一身冷汗。
加油站黑灯瞎火，呼唤半天才出来一个女的。加完油，大伙才缓过气来。欢呼雀跃的，找酒店，找吃的。很快，就找到了，金龙大酒店几间上好的客房在等着我们，问价格，比西宁的四星还好还便宜，130元。劫后余生，太圆满了。
吃饭总结时，我说首先得好好感恩藏族同胞；二是以后出门得加满油；三是充分估算行程、风险。
说完自己后悔了，都像这样，哪里还出得了门。还是应该像小年轻们所说，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就像这次的义无反顾？！
当然这些话是在心里想想而已，有了这次的经历，会不会把井绳看成蛇还很难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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