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南的春夏秋冬
■若隐
春
一阵风咳出一飕音,就会有一棵草被唤醒；一朵云流出一滴泪,就会有一抹绿被擦洗。绿色的草同心戮力,就会簇成一片草原；草原的绿相继醒来,就会融成一汪清泉。
甘南的春天,最先是在草原上到来,悄无声息,却有寒意。在一棵草的记忆里,牛羊是春天先行的使者,睁大眼睛,寻着食儿,偶尔觅得一丝的温暖,就会有片刻的满足,静静地望着阳光,仿佛思索着自己的前世今生。
在山坡上静静打坐的积雪,早已经随着风的足迹,从大地上跳跃,在空气中消散。我无法在虚无中,去判断它的心情。和所有的悲欢离合一样,来得热烈,去得寂静,不曾留下季节的偈语。
和月亮的阴晴圆缺一样,甘南的春天,也有着不同的性格。在心晴的时候,低的天和低的云,盛满了蔚蓝和金黄,和风和暖阳相映成趣；在心雨的时候,阴的天和阴的云,吐出了晕白和昏黄,冷风和飞雪结伴而行。此时此刻,春天是一个迷路的孩子,身后是冬天,身前是夏天,自己站在中间,不辨节令,不知进退。
甘南的春天,含蓄而又短暂,仿佛待字闺中,又仿佛出嫁的女儿回家省亲,来去匆匆的步伐里,却走出一片片充满绿意的草原,而镶嵌在甘南大地上的草原,是被唤醒的绿洗濯出来的清泉,流淌在眼里,荡漾在心间。
夏
在河之洲的雎鸠,似见未见；在水之湄的淑女,似来未来。一想起甘南的夏天,忍不住就会流出澎湃的心意,仿佛是几千年前的诗经,闻声而来,随风而去。
该有的温度,和未有的炎热,相遇在甘南的时候,甘南的夏天,才缓缓而来,吞咽着声声慢慢的步伐,悠闲而又不失风度,恬淡而又不失热烈。
寻着思维里的不可能,却将满眼的飞雪和一树的柳絮联系起来,于是就有了两个季节的婚嫁,不舍得分离,不舍得聚散。没有物我两忘,也不是心外无物,真实而又存疑,肃冷而又烂漫。
等太阳蹿出来的时候,一切又烟消云散,仿佛在季节的笑眼迷离里,一个童话错入了人间的天堂,而从天堂里偷跑出一个充满梦幻的孩子。它单纯善良,大度包容,忍不住被大地母亲深情地呼喊,紧紧地拥吻。
一阵风吹起口哨,远方的歌声就接踵而来。它不再是咿咿呀呀的孩子,早已经流出眼泪的绿,偶尔在草原上欢聚在一起,用自由的舞步,跳跃着心中的旋律。而在草原的另一头,牛羊成群,白云问路,一口一口的细数每一棵草的高度,忽高忽低的丈量每一朵花的香味。
香巴拉文化广场上,渐渐多起来的人们,融合着不同的舞姿,交谈着不同的语言,手拉手,心连心,奏响一篇篇心灵的乐章。
我想象着,在甘南的夏天,邂逅诗经里的美好,亲吻现实里的愿景。和我的爱人,一起走过每一个街角,一起走进每一方梦境。
秋
飘飘洒洒的雨,不曾落下飞鸟的影子；窸窸窣窣的风,不曾吹起丰收的粒子。迟到的花朵,盛放着香气；早来的露珠,收敛着寒意。如梦里一团簇拥的火苗,充满热情；如幻中一圈消散的涟漪,淡出真实。甘南的秋天,是如梦如幻的记忆,欲言不止,欲言又止。不需要娓娓道来,不需要侃侃而谈,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会意季节的全部新意。
热情的客人踏远而来,美丽的草原闻歌起舞,离愁渐远,语笑嫣然。在一片草与一片草的缝隙中,轻轻拾起一团团野生的蘑菇,观想着文明与文化之间的联系,也观想着旅游与旅行之间的差别。一瞬间会发现,一帧灿烂的惊奇,一帧辽远的相思,一帧甜蜜的忧郁,却忍不住,要道一声天凉好个秋。
的的确确,甘南的秋天,是季节最美的馈赠。在自然的怀抱里,不需要清晰的答解,不需要热情的迎送。一缕缕岚烟,在牧民的帐篷顶上,燃着了一朵朵白云；一丝丝絮语,在草原的牛羊眼里,化开了一道道歌声。如果不是身临其境,怎能流连忘返?如果不是眼见其实,怎能深信不疑?在甘南,秋天就是挂在嘴边的思念,忍不住就会说出久违的渴慕和爱意。
甘南的秋天,在季节的心意里翻出新意,在眼前的相似里揉出相思。岚烟和白云侃侃而谈,絮语和歌声娓娓道来,欲言不止,欲言又止。仿佛是落在心里的一滴泪,只一滴就能流出一片如梦如幻的记忆。
冬
草木萋萋,雨雪霏霏；北风猎猎,寒意泠泠。北方的冬天,总是给人一种萧瑟之情和一种肃杀之景。一眼望去,山坡上白雪皑皑,草原上惟余莽莽。
在甘南的冬天,一场久违的雪,就是一个清闲的客人,它热情地拜访着每一块山川和第一条河流。在十月的呼喊里,一场雪,会带着自己的好奇出门；在十一月的絮语里,一场雪,会留下自己的影子打坐。
而到了十二月的时候,一场雪,早已经和草原打成一片,像亲密的恋人,不离不弃,相依相偎。
一场久违的雪,也有时是一位安静的夜行者,趁夜而来,随心随性。等天亮的时候,它已经在那儿,悄无声息又真实存在,豁亮眼前又净白如初。
这时候,在草原上,偶尔会有几只羊,几头牛,寻着阳光旅行,一串串的脚蹄印,镌刻着季节无言的感动。生命的坚强和无畏的精神,在草原上,交换着彼此的心意,诉说着彼此的约定,等一个春暖花开,便会有芬芳馥郁。
仿佛在一个漫长的等待和一个持久的料峭中,甘南的冬天,来得早而去得迟,早已经习惯了这片热土上的每一张面孔,岁月不曾改变的夙愿,季节也不曾留下一点一滴的埋怨。
白雪皑皑的山坡,何尝不是一道风景?惟余莽莽的草原,何尝不是一种心境?在洁净与广阔的对话中,纯粹的甘南,直抵心灵；忘言的赞美,油然而生。
甘南的冬天,深谙季节所有的秘密,也深谙心灵所有的洁净。积雪静坐,草原轻睡,但终究抵不过一个自由的灵魂,在自然中永恒的皈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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