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封冻欧拉(节选)
◎王小忠
四九第五天,万万没有想到青藏高原最东端的玛曲县竟然有如此温暖的天气。那天我一直在一间向阳的房子里听扎东说话,没有出去。打开窗户,远处的天一片湛蓝,没有一丝云,也没有一缕风。扎东从欧拉羊说到草原,说到黄河源头的环境恶化,也说到了观念的转变和知识的匮乏,而时间的指针却没有停留,它从公元二〇一六年一月十九日十五点一直伸向遥远的未来。
天一亮就是大寒。我一直想着,黄河穿过这片草原,穿过一片又一片的牧场,冰雪封冻之时,那片草原上的生灵面对封冻的冰河,它们都在想些什么?
大寒是二十四节气的最后一个节气,过了大寒,就是小年,这意味着我们又将苍老一圈。没有和家人一起聚于炕头话旧迎新,大寒这天,我沿黄河西行,只身去了遥远的欧拉草原,在草原深处的欧拉寻找曾经听闻而未相见的那片美丽的草原。
欧拉乡位于甘肃省甘南州玛曲县境内中西部,距县城五十多公里,海拔近四千米。欧拉为藏语音译,意为银角。相传很早以前有几户人家居住于阿尼欧拉神山下,他们长期从事牧业生活,将山名取为地名。还有另一说法是,第二世嘉木样活佛在祭祀神山欧拉时,将一只羊角埋藏于地下,从此其部落名称便为欧拉。
我不是第一次来欧拉。一直以来,心底有一个愿望,就是想去欧拉看看欧拉羊。因为河曲马和欧拉羊闻名全国,也因为在这片草原上,我有过一段难忘的经历。
也许是想象中草原的美丽和朋友们在文字里的描述具有诱惑性,我义无反顾去那里教书,我记得,那是公元二〇〇四年的秋天。
玛曲县中学在九曲黄河第一弯的卓格尼玛滩上,校园四周不见高山,也没有小溪,视野里全是广袤无垠的草原。深秋时分,草色花白,四处空荡,荒凉。我当时住在学校门口的一个几乎是废弃的小院子里(据说那是以前学校放牛粪的小房子),那个小院子里同时还住了几个给学校搞基建工程的民工,他们养了几只藏獒,凶猛得很。小院子里平常很少有人进来,民工们三天两头来一回,我和藏獒就成了小院子的主人,时日一久,关系也混熟了,它们不再那么凶,反而很可爱,见我进来,就扑到身上,总要亲昵一阵。后来,小院子里又添了一位新主人,他姓季,也是来这里支教的。我们住在一起,一个专门用牛粪取暖的火炉,两张用低矮的课桌搭成的小床,就构成了我们简单的家。
学校里年轻教师居多,有时候我们也打打牌,喝点小酒,但从未耽误过工作,也没有过丝毫马虎。有一次,我们打牌赢饭钱,校长进来了,他看了我们一眼就转身走了。第二学期开学不久,其中几个老师却被调到很偏远的乡下去了。
玛曲县城乡之间很遥远,几百公里算是较近的了。一年之后的某个冬天,因某种原因,我也被提前责令遣送返回本地。起初到玛曲教书,我是抱有愿望的,总想着漫游草原,到草原深处的牧场上寻找心灵的自由和欢快,然而这一切在没有实现之前却已夭折。后来,我听说被调到偏远乡下的几位老师到乡下之后,饮食起居上都不习惯,而且语言的障碍也很大,生活极为困难。学校里大都是牧民的孩子,汉语水平差,工作上也是进退维谷。每天盼望着从县城来的客车能为他们带来好消息,这似乎成了他们唯一的心愿。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除了草原深处肆虐而来的狂风之外,似乎再没有其他。时隔多年,我心里一直很内疚,总觉得他们的事情与我有关,与那个小院子有关。这个时候,小院子带给我的似乎唯有无法说清的自责和悔过了。
从草原回来,我在一个安静的小镇上继续教书。我常常想起玛曲,想起那个衰草连天的小院子,内心总是装满了清纯和幻想,也装满了无法成熟的忧郁和反叛。我的记忆中,小院子终究不能忘怀。因为我觉得,那里留有我青春的足迹,也留有成长路上的辛酸和感激。同时,也有对未曾到达过的那片草原的遗憾。
念念不忘的不仅仅是那段岁月,其实在玛曲教书的日子里,我并没有安稳下来,心里总是想着遥远的草原。然而当我再次来到这片草原时,内心翻涌而起的却不再是当年的幻想,也不再是单纯的自责和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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