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木寺 静如处子
郎木寺 静如处子
□李英
大凡景区,十有八九是喧闹的,人来,车往,熙熙攘攘。在郎木寺,却不是。人走在路上,就像轻尘落在地上。车走在路上,就像树叶落到肩上。不同肤色的人,或走或停,都悄声细语。各地的车,或行或止,都轻行慢驶。各种语言汇聚在那里,却无吵闹之感。就如寺院里的诵经声,经声抵达灵魂了,却一点也不嘈杂。
就连阿婆皮袄里揣着的孩子,也只眨巴着眼,看着路人,没有一丝哭闹。他的眼,黑而亮,什么也没有,就像这里蓝得不见底的天,没有一丝云,没有风划过的痕迹。老阿婆看到了我,眼里却无我。这是阿婆的修为吧,世间万物,已在她眼里无物。
都这么静,是怕扰了郎木寺的安静,还是怕吵醒了格尔底活佛。要知道,在不远处的格尔底寺里有五世活佛的肉身灵体。
不足一公里的街,伴着一条叫白龙江的小河,小河穿郎木寺小镇而过。一条街,就像一根绳子,把郎木寺的风物串起来,左右两边摆开。达摩酒吧、阿木餐厅、拉姆手工、白龙马队、丽莎餐厅,粒粒玛瑙般挂在郎木寺小镇的街边。藏语,汉语,英语。藏族人,汉族人,回族人,外国人。一条街,就把郎木寺和各民族全世界串起来了。你一触,就是一段风情,你再一触,就是一段异国风情。
阿木餐厅,是用布从房檐上搭起的凉棚,四个茶碗口粗的木桩支撑着,花氆氇飞在棚沿上,一波一波地滚动着。砖砌的半高墙上,栽着带树皮的木桩,一段一段尺来长的木桩围起来,就围出了临街的阿木餐厅。小指粗的麻绳把写着“烤肉”“面片”“炒菜”的木质牌子串起来,挂在凉棚的显眼处,牌子是用英汉两种文字写的,都是手工活,原始得很,质朴得很。一时间,我以为走在了家乡的巷道里,迎面都是乡亲。
人们习惯把藏家的女子都叫卓玛,有时候前面加姓。其实她们不单是卓玛,她们是代吉尕,羊毛吉,娇巴草,央措,拉姆……郎木寺街道边的拉姆手工门口,三个藏家女子说笑着,她们说的是藏语,路人是很少听懂的。她们戴着绿松石、红玛瑙、黄蜜蜡串起的项链,两条辫子从耳后垂下来,辫梢在腰际处扎在一起。藏袍的两个袖子和彩带一起挽在腰间,或者一条袖子穿在胳膊上,另一条扎在腰间。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偶尔会朝我们这边看一眼,带着羞怯。真的,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种神情了,红着脸的羞怯。
喜欢这种拐着弯的街。一眼望不穿,就有了期待和猜测。景,也是一步一景的好,一览无余,就不诱人了。情呢,也是显山不露水的好,给一份留一份。一点一点地给,到最后,还留点给自己。郎木寺不足一公里的路,也拐着弯,弯里是甘肃,有甘肃的风俗,弯外是四川,有四川的风情。弯里是酥油糌粑,弯外是麻辣火锅。弯的这边向那边拨电话,一拨,便是长途,长途有多长,一街之隔是长途。
街的末段,是新建的二层楼,一幢一幢分开来建,像别墅。二层楼还没有完工,都是水泥抹过的墙,没有粉刷,没有装修。亲戚家的二层楼占了一条街的一个拐角,上下层共有四五百平方米。亲戚说,公家补了一少半,自己掏了一多半盖的。去年有个喇嘛出二百多万买他家的房子,他没有卖。他说,这一辈子就挣了这些家产,留给子孙吧。
更喜欢这里藏家人住的榻板房,木梁木柱木墙木顶木地板,木与木之间都用卯卯着,卯来卯去,不用一个钉子,一院屋子就盖起来了,那么纯粹。就像爷爷奶奶那一辈人穿的衣服,布里布面布条绾的扣子盘在大襟上,不穿,想一想都是服帖。木质的榻板房和郎木寺这样的魅力名镇才般配,古朴,怀旧。书上说,类似榻板房这样昔日辉煌的建筑文化,已逐渐成为了一首首流淌在年轮里的诗歌!
何止是榻板房,这条拐着弯的街,连同街边卓玛们脸上羞怯的笑,都如诗歌一样,流淌在郎木寺的年轮里。我用文字的形式在这里刻一个记号,多年后,再来甘南碌曲县看郎木寺小镇的诗意是否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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